“你终于听了我的话。”艾尔的声音响起,雅各布抬起头,黑烟凝结成的头颅正俯视着他。
“不关你的事。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为了让我的朋友们远离你。”
“那这些人呢?”艾尔伸出一根烟雾缭绕的手指,“这些船员,未来也将成为你的朋友。”
“他们也许会,也许不会成为我的朋友。”雅各布哀伤地说,“我与这些人并非同类。”
“不错,”艾尔赞同,“可当他们知道你是什么时,将视你为异端,也许会趁你不备割了你的喉咙。反复无常的人类。西斯把他们叫作‘贱民’,他们的友谊就如同他们的命一样卑贱,而你们这些高贵的人却又离不开这些最底层的生命。于是,玉树和龙高高在上地像使用工具一样驱使着他们,直到这些他们所轻贱的人把他们出卖给风骑士。”
“我与他们不同。”这坚定了雅各布的决心,“龙和玉树奴役他们,而我将融入他们当中。”
“融入他们当中。”艾尔狡诈地重复道,“作为孤儿雅各布?兰——或者你以前的绰号,海豹?一旦他们中有人发现你是擎天……好吧,萨鲁曼在过去的五十年里曾经两次光顾欧星,而我厌倦了死在他手里的感觉。你从没有被朋友背叛过,我说的没错吧。”
“是的。”雅各布承认,“我的朋友不会背叛我。”
“你就那么肯定?”艾尔冷笑道,“那么告诉我,后面这东西是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很多事情同时发生了。
一声枪响,有什么东西从雅各布后背上窜了出去,滚烫的液体溅到他的脖子上。他飞快地转过身,发现子弹就悬浮在空中,离他仅有几寸。而杀手已经倒在地上,身体惨不忍睹,他的胸口有一个大洞,黏稠的内脏正从里面流出来。
见此情景,雅各布惊恐地后退,“你——你——”
“他想要你的命,”艾尔嘶声说,子弹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而我阻止了他。”
雅各布颤抖着走上前,俯视着这个想要他命的人:他最多二十岁,和自己一般大,身着摩尔拜警备队的制服,脸上带着濒死的恐惧。这种恐惧是让人不寒而栗的:他将要永远,永远地离开了。
雅各布望向对方的眼睛,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几秒钟后,生命从对方眼睛里消失,雅各布才想起转头看着别处,顿时惊惧不已。
艾尔的烟雾托起那把手枪,把它裹在里面,“这里面只有一发子弹。他们甚至不允许这小孩有失手的机会。你看,”他指着那人胸口的洞,“他被安装了自毁程序,一旦失手,这就是结局。”
“我以为那是你干的。”
“风的攻击从来不会留下伤痕。我只攻击精神,人类的精神往往是他们最为脆弱的部分。”
“他是谁的人?”雅各布问,空气中的血腥让他想吐。死亡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这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毫无疑问是你朋友的人。”
“你撒谎。”然而这话是很没底气的,那小子的确穿着警备队的衣服,但雅各布决定忽略这点。
“我刚刚救了你的命。”艾尔吼道,“萨鲁曼暂时还不知道你的存在,而且请你用脑子想一想,即使这真的是联合国的人,他怎么可能会用枪?当风骑士的刀锋闪过,连我都难以招架,会留给你反应的时间?事实就摆在面前,你这傻瓜。问这死人他从哪里来,或者赶紧登上一艘船飞走。我们被跟踪了。”
“安迪绝不会这样做。”雅各布坚决地说,“你还是省省吧。”
艾尔附在他的背后,化身为巨大的翅膀,“轻信一个卢克,是你所犯过的最大错误。”说完他牵引着风的力量,载着雅各布滑向一艘即将起航的飞船,它的尾灯已尽数亮起,电缆也已经拔除,缓慢升空的船身破开了波澜不惊的水面,两侧的平衡舱挂着千万条细小的由水流构成的银色珠帘。作为一艘小型货船,它的起飞比看上去要艰难得多,这为雅各布提供了机会,他借着黑暗的掩护在主货舱即将关闭的一瞬间从下面窜了进去,坐在层层叠叠的铁皮箱上,透过圆形的窗子看着欧罗马星的地面飞速下降。
你不会后悔的。雅各布低下头告诉自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挤压着他的身体,他的大脑仿佛随着飞船的急加速变得异常肿胀,不知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雅各布的泪水不可遏制地夺眶而出。背后的金属箱互相碰撞,发出“咣啷咣啷”的响声,似乎在欢迎这个特殊货物的到来。这里的氧气异常稀薄,严格说来,货舱不允许有氧,这艘船的气体过滤系统似乎出了点儿问题。但是雅各布没什么好抱怨的,整个星球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安迪和吉先生安全了。接着,他又想起傻乎乎的高远,脸上露出了微笑。这傻瓜是否会偶尔想起我呢……
亨利?蓝玫的脸在黑暗中浮现。待在那儿。他这样对我说。他错了,睿智的梭子鱼第一次错了。我的位置在这儿,我不需要在强者的庇护下生存,我有我自己的选择,不一定要走他们的老路。朋友们,后会有期。
土星的光环在窗外闪耀。我叫海豹,来自码头的孤儿,不是谁的复制品。在这世上,我独一无二。
艾尔长叹一声,黑烟消散而去。海豹在黑暗中大口呼吸着低浓度的氧气,接着迎向如跳楼的人临终前看到的地面一样飞快地撞向他的浩瀚苍穹,发出近乎狂喜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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