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重要。”祖父说,“重要的是艾尔出现了,他留给安迪一个消息。鹰,萨鲁曼要来了。”
“谁?”鹰摩擦着布满老茧的大手,心不在焉地说。
月光站起身来,却压低了声音,“你还记得玉树吗?”
“当然记得,我怎么可能忘呢。”鹰咕哝着,“我胸口的刀疤到现在还留着。”
“他是从哪里来的?”
“谁他妈知道。”
“你这傻瓜。”安迪听见祖父低吼道,“玉树?擎天是萨鲁曼的人,艾尔提到了白色手掌,不可能是指其他东西。告诉你吧,要么是萨鲁曼,要么是他的风骑士。对我们而言,这两者同样糟糕。”
“你可不要危言耸听,”鹰皱着眉头说道,“你是在告诉我,像玉树那种东西——他——它——不止一个吗?”
“如果你指的是艾尔,它独一无二。如果你指的是玉树,是的,他不止一个。”
“那可是有点麻烦。”
“正是这样。所以我才会特地赶来。艾尔见识过我们俩的能耐,它显然是希望我们能做些什么。”
“你在开玩笑吗,月光?”叔祖笑道,“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你不过是个干枯的老头儿,妈的,我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是说实在的,老哥,我有自己的军队,关键时刻还能自保,但是再对抗一次玉树?擎天?这种蠢事我不会去干。你看,永生的艾尔看不到我们的衰老,还要求我们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的利益而战。”
“不尽然。”月光严肃地说,“萨鲁曼将带来整个星球的毁灭。到时候,谁也躲不掉。”
“他是这么说的。”安迪插嘴道。
“风之幽灵生来便与谎言为伍。你倒是说说,我们与萨鲁曼毫无瓜葛,他为什么要找上门来?”
“你不能以你的思考方式去揣度他们。精灵的思维和人类大相径庭,众所周知。他们的感情中不存在仇恨,所有的恩怨都是针对整个星球而非个体。我想,一定是这个星系的某些东西触犯了他,才会发生这种事。”
“我直说吧,老哥。”鹰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只管我的城市和我的家族的安全。要让我为苍生而战?妈的,我不是圣人,除非兵临城下,否则我不会拿我的人民的生命冒险。他们叫我‘鹰王’,他们尊重我,爱戴我,我必须对他们负责。整个星球?算了吧,月光,我没有那个能力,也不在乎那些。”他从长桌下的木箱里翻出一盒包装精致的雪茄烟,拿出一根,用小刀切掉一头。“不是有复仇者集团吗?就让你的倚天轮去摆平吧。”
鹰的脾气倔得像头驴。祖父摇了摇头,拉过叔祖面前的盒子也开始冒起烟来。
兄弟俩沉默着抽了一会儿烟,岚姑姑走了进来:“父亲,我们可以用午餐了。”
“这么快就好了?”鹰眉开眼笑,“看来我们的厨房今天超水平发挥啦。来吧,老哥,安迪,咱们简单吃点东西。不知他们今天做了啥?可别又是炖骨头汤,天知道那东西有多难吃。”
他们就在正厅旁边餐室里的一张六人餐桌上用餐。午饭包括一条被剔了骨、拆下片片鱼肉的地球海鱼,一盘特殊酱料熬制的土豆泥和一整锅炖菜,每人面前还摆着一份日式牛排。
“这牛是我们自己养的。”叔祖指着那盘牛排说道,“我搞了一个特殊的温室,专门为我生产这些肉类。可谓是取之不尽,而且味道鲜美。”他用汤勺舀起一点炖菜尝了尝,“这菜也不错。”
酒架上摆着一瓶玫瑰金酒,岚姑姑把它拿下来,给每个人倒了半杯。正当他们坐下来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鹰的养子赤木帆出现在门口,他穿过正厅来到众人身边。他身材瘦高,有些轻微的驼背,极薄的头发像一层红色的青苔覆在他的头顶,眼睛是比他妹妹更深沉的棕红色。他的左眼戴着浅红色的全息镜,全息镜的主机被植入他的左耳。这东西能够帮他随时调出当地的地图、语言和眼前人身份的资料。赤木帆的脸比起上次安迪见到他时又长了一截,单论脸的长度来讲,这个表叔已经略胜安迪的亲叔叔一筹。
帆大步走过来时一脸严肃,然而当他看见城堡的客人时立刻露出了笑容。笑容在他脸上总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月叔。”他招呼着,“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上午。”祖父答道,“你也来吃吧,帆。”
帆微笑,“不必了,月叔。我只是忙里偷闲,趁案子休庭的时候回来看看你和安迪。午饭我在法院吃过了。”
“我跟你说过,这小子醉心于法律。”鹰咕哝道,咬一口他那份牛排。
“可以这么说吧。”帆的笑容消失了,“我醉心的是消灭世间的不公。”
但愿这只是说说而已。安迪嘴里塞着土豆泥,沉闷地想道,卢克家族就是世间最大的不公,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们寒暄了一阵,帆就告辞了。午饭之后安迪在二楼随便找间空卧室休息了一会儿,醒来后祖父和叔祖却不见了踪影,岚姑姑也不在,卢克堡的机器人管家“专家”在擦着走廊的地板,安迪走过去拍拍它的大脑袋。
“老头子呢?”他问。
管家茫然地抬起头,接着,头顶的识别灯开始闪烁。
“他们出去了。”
“去哪了?”
“无可奉告。”
我正巴不得有一小会儿休息的时间,这些人居然还闲不住。安迪想着,走向通往三层的楼梯。
拐角处有一个便厅,这是祁鸣厅,里面摆放着一台造型古朴的立式钢琴,这琴的岁数已经很老了,据说是百年前合美?擎天送给刀马?卢克的。仆人和卢克堡里的机器人总是把它擦得锃亮,但由于长时间无人弹奏,里面的琴弦已经生了锈,这一点在安迪上次造访卢克堡时已经发现了。果然,当安迪走上前掀开盖在上面的绒布按下第一个键时,发现音色变得比几年前更加离谱。他叹了口气,坐下弹了一曲无词的《黑夜舞者》,曲调婉转而充满哀伤,虽然严重走调,却出人意料地有了另一种感觉。
这是安迪唯一会弹的一首曲子,是多年前刚进公司时梭子鱼教给他的。亨利声称这也是他的唯一一首曲子,但安迪不相信——键盘在亨利手中似乎有了生命,他弹奏出来的每一个音符都拥有能够涤净灵魂的力量,单凭这一点,安迪就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只是在机械地模仿。《黑夜舞者》是一首简单的曲子,而把简单的曲子变得富有活力需要极为深厚的功底。安迪总是觉得梭子鱼展露给世人的仅仅是他自己的冰山一角,他是个不简单的人,而且毫无疑问有朝一日将变成像夏雨?擎天一样的伟人。
最后一个音符渐渐终止,琴键不祥地嘎嘎响着,就好像一颗松动的牙齿即将脱落一般。安迪站起身,发现一个小小的机器人攥着一瓶清洁剂缩在墙角,一只橘黄色的小猫在它身后瑟瑟发抖,正犹豫地看着他,显得很害怕。看来这只猫曾躲在钢琴后面,听到响声就被吓了出来。
它们成了朋友。安迪惊奇地发现,这只小猫寸步不离地跟着机器人清洁工,当机器人的一只刷子手拂过安迪刚刚摸过的键盘时,猫咪也跳上去在键盘上踩上一遍,搞出一堆杂乱无章的音符,然后机器人毫无怨言地重新擦一遍。如此往复,直到小猫累了,躺在地上撒娇,而它的机器伙伴却一声不吭地擦了最后一遍之后拎着清洁剂扬长而去。猫咪蹲在那里不满地看了一眼安迪,然后一溜小跑追了出去。
安迪笑出了声。这小猫到底知不知道它的伙伴是块石头?机器人哪来的感情,它们只知道擦地板、擦桌子、擦钢琴,每半年去阁楼的车间维修一下自己,这就是它们全部的生活。
然而,刚刚走出祁鸣厅的门,安迪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小机器人不知从哪里弄到一瓶牛奶,正用自己那只拿清洁剂的手臂把牛奶倒进一只碗里,那只橘黄色的小猫坐在它面前,满怀期待地喵喵叫着。
这场面可把安迪迷住了:机器人居然在养猫!正当他想再凑近看看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把这对小朋友吓跑了。叔祖和祖父出现在门口,正兴高采烈地交谈着,显然他们已经忘记了早些时候小小的不愉快。
“爷爷,鹰爷爷。”安迪走上前打着招呼。
“安迪?”祖父显得很惊讶,“你在这里干什么?”
安迪耸了耸肩,“四处走走。”
鹰笑了,“没关系,安迪也一起来看看吧,毕竟是我们的继承人,他迟早要知道的。”
“看什么?”安迪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件传家宝。”叔祖神秘兮兮地说,脸上容光焕发,这让他看上去年轻了十岁。
安迪望向祖父,月光讳莫如深地一笑,示意安迪跟在鹰身后。
他们穿过祁鸣厅,叔祖掏出一把古旧的钥匙,打开另一边的门——在安迪的记忆中,这扇门从未打开过——然后走上一条对安迪来说十分陌生的走廊。这条走廊的墙壁上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品,而且似乎无法像城堡里的其他墙壁一样供亮——每隔十米,就会有一个简易的白炽灯泡挂在那里。从阴暗的走廊出来后,安迪发现自己进入了城堡深处的一座塔楼,面前是一段长长的、螺旋向上的扶梯。对于这段扶梯,叔祖无意做任何解释,显然他只需要跟上。安迪不记得城堡里有这段扶梯,就像他也没见过这些楼梯最顶端的那扇铁门。而且他忍不住注意到台阶上积满了灰尘,这意味着机器人也不曾光顾此地。随着他们越爬越高,安迪的好奇心也随之上升,到底是什么东西,要保存在这种地方?
铁门上没有用来识别指纹的触摸板,没有密码锁,甚至连钥匙孔都没有。正当安迪纳闷如何打开这扇门的时候,叔祖伸出戴黑玉戒指的拇指点在门上,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然后把手臂往回拉,安迪惊奇地看到鹰的手指就像一块磁铁一样把门吸了出来。
鹰收回手指,冲自己的侄孙一笑:“厉害吧。有朝一日你也能做到,但是我衷心希望那一天晚点儿到来。”
呈现在安迪面前的是一间极为狭窄的储物间,几乎是空的。正对着他们的墙上孤零零地挂着个狭长的灰色帆布包裹,鹰解下它,交给月光。
“这就是……?”祖父轻声道,脸上写着敬畏。
“这就是。”鹰点点头,确认道。
“这是啥?”安迪问,他的好奇在此刻已经满溢。
“这是把刀。”祖父轻轻地说,“你鹰爷爷告诉我,它能够让他拥有保卫自己城市的力量。但是它不是断掉了吗,鹰——”
“我把它修补好了。”叔祖高兴地说道,打开包裹露出刀柄,刀柄缠着和外面的包裹同样材质的灰色帆布,上面写有奇怪的文字。
“那么……”祖父沉吟着,“这就是你最后的王牌?”
安迪再也忍不住了,“您的王牌是一把刀?”这太可笑了。这星球上有那么多强大到无以复加的武器,圣运城的底牌居然是一把刀?
“这可不是普通的刀。”鹰包好包裹,把它重新挂到墙上。
“这是我父亲的刀——掠夺?卢克的刀。”月光补充道,“孩子,这破烂的小包裹里装着的东西是‘挥之斩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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