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忽然浑身一抖,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后面捏住他的脖颈,几乎要把他从身体里拽出去。他恐惧地望向前方,发现吉先生的蓝眼睛正无神地盯着他,闪闪发亮。现在,吉先生在他脑袋里面说话。
“乐峰赌场的爆炸死了六个人,其中有一对父子,儿子才十五岁,年纪还不如你大呢。赌徒有罪,但罪不至死,而你暴露自己的实力只为一时逞强更是没有意义。”
安迪忽然顾不得惊叹吉先生的神奇了,一股怒火冲上他的心头,吉年轻的时候杀人如麻,凭什么来教训我?
“相信你没见过我年轻的时候,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吉先生的声音越来越远,又出现在他们对面了。
“读心术?”安迪本能地脱口而出,同时发现雅各布也神情恍惚、惊恐地瞪着眼睛,恐怕是和他有相似的经历。
“我在尽力使自己看起来不像个徒有虚名的江湖骗子。”吉试图风趣地开个玩笑,可惜效果适得其反。“你会找到对那奇怪梦境的解释的,”他对雅各布说,“不过不是从书上,而是从这里。”他指指自己的头,“我想从今以后,你和你,应该叫我‘老师’。”
老师。好奇怪的称呼。安迪自己从没有过老师,一直都是爷爷的朋友杰克?孙在教授他经济学,而孙伯伯的课安迪从来就是不想上的时候就不上。
“我可以想办法帮你解释并终结你那奇怪的梦。”吉先生告诉雅各布,“我可以用我毕生之所学让你摆脱那种困扰——前提是作为擎天家族仅存后人的老师。卢克家族也一样。换句话说,今天这次会面不仅仅是你们主动来见我,也是我对你们的某种邀约。你们愿意吗?”
安迪忽然脑补出一副荒诞的景象:吉先生正身着夸张的正装半跪在他们俩面前,脑袋上还插着一根花花绿绿的羽毛。他抬起那张苍老的脸,请求这两个少年同他签订一纸灵魂层面的契约。
“对不起,先生。我们只是……”
“叫我‘老师’。”
“老师。那么您想……教给我们些什么呢?”安迪问道。
“生存之道。”吉先生简单地答道,“不瞒你们说,很多事情在同时发生。一个****的时代即将来临。在这期间,我不希望擎天和卢克出现意外。”他停顿了一下,“首先,我要改造你们的血液,你们可以理解为一种换血。”
“换血?”安迪和雅各布同时惊叫道。
吉先生点了点头,在办公桌后面审视着两人。
“我说了,”吉先生平静地说道,“叫我‘老师’。”
“老师。”雅各布生硬地加了一句,他的声音里充满恐惧。安迪和他的感觉是差不多的:吉先生说起话来就像个神棍,
吉先生的面具底下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我猜,我在你的梦里出现过。是吧?”
“不完全是。”雅各布咕哝着,“是一个影子,就像一张纸。”
吉先生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梦境,终究是梦境,孩子。它是不可信的。”
“你有办法不让我做噩梦?”
“换血能终止你的噩梦。”
“我们为什么要接受这些?”安迪狐疑地问。
“恐怕由不得你们选择。”吉先生严肃地说道,“我有一个计划正在进行,这个过程会为我们树立很多敌人。而这些敌人的首要行刺对象无疑将是擎天和卢克家族的嫡传子孙。你们不知道你们俩体内流淌着的是什么样的血吧?”
雅各布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安迪低下头,轻声说道:“我知道。夏雨?擎天和我祖父月光?卢克,‘星’和‘锤’。”那是小时候祖父讲过的众多故事中最吸引人的一个:新月圣战,这名字来源于掠夺?卢克拿着的那把著名的砍刀“挥之斩月”。那是个谜一般的年代,其作为代表的传奇就是“星”和“锤”的故事。连年不断的战争,造就无数英杰。
雅各布似乎想起了什么,“是集团标记的一部分?”
吉先生摇着头:“那根本不是什么标记。它叫作‘复仇之印’。书上说它的四个角标代表集团的四个主要机构,那根本就是在混淆视听。鲜少有人知道其真正含义。复仇之印的黑色月亮代表着欧罗马星,‘星’不只代表夏雨,而是整个擎天家族的象征。同样,‘锤’也是卢克一族的徽记。右上角的‘杯’曾属于摩尔拜第一杀手兰楚瓦,而右下角的‘时间’……”
他撩起斗篷的一角,露出左臂,伤痕累累的手腕上,戴着星际司法警署通用的黑色腕表,这腕表像吉先生本人一样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时间……指的是您?”安迪试探着问道,声音里透着一股雅各布从未在他身上发现的东西:敬畏。安迪?卢克很少对谁怀有敬畏。
“曾经。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吉先生无神的眼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神采,“就是这样,它们之间复杂的连线又象征着我们之间的关系。事实上,我认为你们俩正是新一代的‘星’和‘锤’。”
“不会的。”安迪皱着眉头说道,“几位前辈都是曾经呼风唤雨的人物,而我们只是……”
“你们是的。”吉先生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你们从出生起就是了。”
“怎么可能呢?”安迪低声说道,“我爸爸……我叔叔……”
“事实上,”吉先生诡秘地说,“你们都是‘锤’。卢克家族这些年来的繁荣证明了这点,你叔叔虽然因为是月光四处留情的结果而被剥夺了卢克的名号,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你叔叔是一个当之无愧的‘锤’。”
“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雅各布开口问道,他已经摆脱了最初的恐惧。
“问得好,孩子!这正是一个咒术!”吉先生站起身来,从办公桌里抽出一张纸,开始在上面画着什么,安迪和雅各布也站起身来,望向他正在画的图形。
那是一轮弯弯曲曲的黑月,中间是一颗五芒星。
“这是你的祖先合美从他的父亲——樱花?擎天手中继承的真红之星。当时有人警告他,一颗星是压不住黑月的,而合美又是个相当崇拜神秘力量的人。于是他在武力统一欧罗马之后,把一半的权力分给了我——史书上总是说我在此之后成为统治者,实际上,是我和夏雨在一同维系着集团。后来,发生了新月圣战。
“夏雨为求自保,用一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办法把自己和掠夺?卢克的生命拴在了一起。也就是在那时,我想到把卢克作为镇压黑月的一种力量——人类的力量,我说服夏雨收月光?卢克为养子,以遏制地球帮的势力。
“在那个时候,我从来都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是武诺斯湖对岸那座庞大城邦,从没想过险些取我性命的人会是那个由我一手教导长大、夏雨那个古灵精怪的弟弟。西斯?擎天认为我窃取了他和夏雨的父亲多年来奋斗的结晶,于是在‘圣战’结束之后,他带着……某种东西……回来向我复仇。瞧啊,有些时候危险来自我们的敌人,但更多时候却来自我们身后的朋友。就拿这楼里的人来说吧,他们中的多数只为自己的利益而工作,有些甚至希望集团覆灭,还有那么几个人干脆想坐到我现在的位置上——还好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安迪,你应该知道,你的副手,无一不在每天想着取你而代之。”
“我知道。”
“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我们仍然有许多真正的对手,而我打算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采取措施,除掉这些对手,才能让复仇者的地位更加牢固。而我的一些计划恐怕将会导致一些不法之徒把矛头指向你们俩。”
“我们?”安迪叫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无辜得就像实验台上的小老鼠!”
“你们将要知道了。就在掠夺?卢克死后,你祖父月光选择了归顺复仇者。也就在那时,他把原本属于卢克的码头尽数兑给了查客?扬。老查客抓住这个机会大发其财,走私、贩毒、偷渡无恶不作。如今他的码头就是一个独立于集团管辖之外的国度,好在月光当时留了后手,那是一份租赁合同而不是转让合同。查客一死,码头就会脱离扬氏家族,自动归属到卢克家族的继承人名下,如果想继续租赁的话必须征得此继承人的同意。然而月光老矣,你父亲此刻又音讯全无,这笔财产自然会落到你手中。
“这一点,查客?扬永远也不会忘,他知道你一定不会继续租给他,他也一直在盘算着对策。我认为,他已经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
安迪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如果卢克的继承人没有了,码头就永远是他的了。”
“他想要除掉我?”
“无疑。他只是想要除掉你的人之一。”
“那他呢?”安迪指着雅各布。
“这个,”吉先生缓慢地说,“要与我们将要进行的项目有关。我已经签署了命令,此刻已经开始行动了。复仇者集团的杀手们已经在Time塔集结,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摩尔拜电力公司将全力运转以提供这个行动所需的巨大电能。这次行动我把它命名为‘神圣狙击’。”
“什么?”安迪和雅各布一起问。
“神圣狙击,”吉先生重复了一遍,“是暗杀行动,而且是个烧钱的暗杀行动。安迪,你作为摩尔拜公司的财政总监,必须捏造一个理由把这次行动造成的巨大开销在公众面前掩盖过去。等一下蓝玫还会给你具体的指示。”
安迪点了点头,他急于知道更多的细节。
“那么,我们外界信息部的调动也和这个神圣狙击有关了?”雅各布问。
吉先生点点头,“外界信息部多的是编程序的行家。凯斯迪直接把目标送进了网络空间,这种跨时空的转移耗尽了凯斯迪的能量,否则警署在特洛伊不会这样轻易地得手。”
“目标是谁,老师?”安迪轻声问道。
“麦克哈迪。”吉先生用更轻的声音说。
两人惊愕地愣在那里,一瞬间,之前的所有疑问全部得到了解答。来自远古的呼唤。四分之一个月亮周期。特洛伊?麦克哈迪,如果有一部“宇宙史”那么这个生物将是一个绝对无法抹去的存在。雅各布依然记得,安迪刚刚从杰克?孙那里得知那段隐秘而伟大的历史时,曾迫不及待地转述给自己,还戏称这个精灵为前“宇宙皇帝”。这名字尽管可笑,与他的能量比起来却丝毫不夸张,其威力可见一斑。那份神秘文件的答案是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残酷,如果麦克哈迪重新出现,擎天家族的后人的确性命堪忧。
“我曾经试图让你隐姓埋名,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下去。如今这个打算落空了。现在你已经登上舞台,暴露在世人的视野之中,现在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屈指可数,但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能做的,只有让你变得更强,以应对某个未知的决定命运的时刻到来。”他对雅各布说,“你们需要这个。这是帝洛?擎天留下的物质,我通过实验使它量化。”
他掏出一支小小的注射器,里面是一种晶莹的墨绿色液体。
“飞贼之血。”吉先生介绍道,“它能使你们的肌肉组织变得异常坚韧,并让身体发挥出更大的潜能。换句话说,它赋予你们生存的能力。这是最快捷的让人类拥有非凡力量的方法,或许整个星球上,只有我一个人能做到。”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安迪绝望地问道。
“为了生存,你们别无选择。我们的律法缺乏约束力,一个杀手可以轻易了结你们,然后逃之夭夭,到时候你们悔之晚矣。”
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注射器。
“我们该怎么做?”雅各布问道,他看起来既害怕又跃跃欲试。
“打一针,回去睡一觉,醒来后世界会大不一样。”吉先生的嘴唇终于动了动。
雅各布和安迪犹疑地交换着眼神。他们同时想到了往身体里打毒品用的注射器。
“这东西……”安迪慢慢开口。
然而吉先生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
“我看起来就那么不像个好人吗?”他温和地问。
“没有没有。”安迪急忙道,“我只是……怕疼。”
雅各布拼命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怕疼……”吉先生若有所思地咕哝着,然后抬起眼睛。
两人不由自主地同时望进那双湛蓝的眼睛深处。在失去意识前,有那么一瞬间,雅各布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在那无底深渊中咆哮、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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