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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te: Sat, 07 May 2016 00:45:00 GMT
从此,赵军大营开始了度日如年的煎熬。
进入九月,这番大势谁都看得明白了。秦军是下死心要活活困死赵军了。你有车城圆阵,他却不来攻你。你若攻出突围,那精锐铁骑便如『潮』水般『逼』你回阵。这不分明是要你回到阵中挨饿等死么?前心贴后背,整日气息奄奄,当真还不如死了。若来攻,赵军尚可在拼死搏杀中抢得一些战马军食,可他偏是不来,你却奈何?倏忽旬日,赵军的车城圆阵已经完全丧失了开始的些许欢腾,陷入了一种无边的宁静恐慌之中。
赵括几乎瘦成了一支人干,颧骨高耸的刀条脸,两只眼窝陷得黑洞一般可怕,『乱』蓬蓬的胡须连着『乱』蓬蓬的长发毫无章法地张扬开来,昔日紧身合体的胡服甲胄,如今空『荡』『荡』地架在身上。曾几何时,最是讲究尊严的一个倜傥公子面目全非了。饶是如此,赵括依旧在终日奔忙,查军情、抚伤兵、分配军食,没有片刻歇息。
这夜三更回帐,赵括仍是久久不能平静。
目下最教他刻刻在心又大为头疼的,是两件事:一是处置越来越多的军食纠纷,二是搜集越来越渺茫的援军消息。军食越来越少,纠葛便越来越多。昔日情同手足的战场兄弟,大是生分了。各营各队常常为了一片挖掘出来的草根山『药』争得你死我活,连将军们都卷了进去,每次都教赵括心惊不已费尽心力,回到行辕犹是唏嘘不已。但最揪心的,还是援军无望。乔装的秘密斥候派出了一拨又一拨,虽然回来的不多,零星消息毕竟还是有的,但每次消息都教赵括心惊一次心凉一次。先是魏国韩国首鼠两端。信陵君强争救赵被罢黜;再便是齐王建不纳蔺相如与老苏代苦谏,拒绝出兵出粮;后来又是楚国冷落平原君,对秦赵大战作壁上观;最可恨的是燕国这个早已经变蔫了的夙敌,竟在此时谋划要偷袭赵国,夺黄雀之利。如此看去,这列国援兵当真是画饼充饥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邦国无恒交。唯利是图耳,如此等等之寻常时日赵括大为蔑视地诸般谚语格言,此刻都翻江倒海般涌上心头,心中鼎沸般百味俱出。
蓦然之间,赵括想起了平原君说给他的一个故事:
老廉颇当年被贬黜,回到邯郸宾朋门客尽去,门可罗雀。后又复职,宾朋门客骤然俱来。又是门庭若市。老廉颇喟然长叹:“客如『潮』水,来去何其速也?令尔等退去,一个不见!”一老门客长吁一声从容笑道:“此乃人心世道,君何见之晚也!天下以市道而交,君有势。客则从君。君无势,客则去。此固常理也,何怨之有也。”是啊,天下以市道而交。“市道”者何?唯“势、利”二字焉。岂有他哉!势则为利,利可成势,无势无利,所交者何图?
猛然,赵括打了一个冷战。
“大将军,你一整日没吃饭了。”少年军仆站在案前,锃亮的铜盘中只有拳头大一块焦黑的干肉、一块烤得焦黄的芋根、半盏已经发馊的马『奶』子。
赵括罕见地笑了:“小弧子,你还只有十五岁。都皮包骨头了。你吃了它。”
“大将军,这如何使得?”少年军仆哽咽了。
“如何使不得?来,这里坐下吃。”
“大将军……”少年军仆大哭拜倒,“你是三军司命,小弧子纵是粉身碎骨,也不能夺大将军之军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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