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鲤眼睛看不见,可是她能感受到对面坐着的那个人是邱承彦。
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她围裹着厚厚的头巾,几乎将整张脸挡住,没人能看到头巾下面她那微微上翘的嘴角,没人注意到她空洞的双眸中溢满失而复得的喜悦。
龙泽飞轻声咳嗽一下,看看两人,心里一阵酸楚。
或许这便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他在她面前,她看不到;她在他面前,他认不出来。
原本最亲近的爱人,现在却咫尺天涯,或许不久之后,还要阴阳永隔。
龙泽飞不禁红了眼眶,却也只能用最平淡的口吻,毫无表情的向邱承彦介绍说,这是他的表妹,在一次大火中受了伤,不便以真面目示人。
这是他和蒲鲤老早就排练好的一出戏。
邱承彦轻轻点头示意,礼貌的伸出右手。龙泽飞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蒲鲤便知道他的手腕上还带着那条银质手链,戒指挂在手链上,颜色变的暗哑,早已失去光泽。
她的心被刺痛,眼泪不经意间盈满眼眶。
邱承彦的手停在半空中许久,见她似乎并没有想和他握手的意思。他刚要收回去,却被蒲鲤敏锐的一把抓住。
她冰冷的手指让他的心里掠过一丝痛楚。
“你……”邱承彦对上她的眼眸,她的眼睛大而无神。却就在这四目相接的一刹那,他竟感到几分熟悉……心中那缺了一角的地方似乎被填起来,脑海中那个模糊的身影也渐渐清晰。
邱承彦对这种感觉很讶异,不由得多打量了这个女人几眼。“蒲小姐,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嗯,当然认识。”龙泽飞抢先回答,故作轻松的笑笑,“她是我表妹,你又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前我们三个……经常在一起。”
“经常在一起?”邱承彦眼底氤氲着不同寻常的怀疑,“经常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他将目光转向蒲鲤,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为难的问道:“蒲小姐……恕我直言,我很想知道,我们两个……我们过去,是什么关系?”
蒲鲤的身子几乎抽搐了一下。
她知道这种痛并不是心理上的疼痛,而是因为大限将至,前世的咒语将要应验的疼痛。
她勉强笑笑,抬起眼睛循着他声音的方向望去。
他在那一刻,像是被这双眼睛所蛊惑。连灵魂都不知飘向了何方。
这种感觉太熟悉……不仅仅是他脑海中常常出现的那个模糊的影子。
这些天他甚至经常做一个梦,梦中的他穿着很奇怪,像是个古代书生的样子,他走在一座山下。烈日炎炎似乎要烤裂大地……他看到一个浅湾池塘,一只锦鲤因为干旱而垂死挣扎……
每到这时他就会被惊醒,心跳的无比剧烈,那股痛似是从灵魂深处传来。
而今天一见到这个蒲鲤。他心口隐隐的疼痛,竟与每次午夜梦回的那种痛,神奇的合而为一。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她,却见她伸出小手,在桌子上摸索到他的手,搭在他的右手手背上。
她翻过他的手,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摩挲,笑道:“我们以前是经常在一起。我们俩的关系嘛……呵,因为你是我表哥的朋友,所以我也一直把你当哥哥看。”
“就这么简单?”他有些不相信。
“就这么简单。”声音很轻,却很笃定。
邱承彦心头一阵莫名的失落。
“如果说真有什么复杂的话……”蒲鲤轻柔一笑。“那就是我以前经常帮你看手相。”
“你……给我看手相?”
“嗯。”她笑着点头,眼泪使劲儿吞回肚里,“呵……我现在眼睛看不见了,不过以前我可帮你看了不少呢!”
“你居然会看手相?你研究这个?”
“对啊……”她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我喜欢研究这些东西……而且我现在功力见长哦,虽然眼睛瞎了,但是不影响我看到别人的命运……呵,你要不要试试看?”
邱承彦半信半疑,目光看向龙泽飞。
龙泽飞脸上的悲戚,无法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邱承彦只觉得今天这场会面,更像是一个葬礼,一个追悼会,追忆的似乎是他们再也回不去的似水年华,葬送的似乎是他们用全世界都换不回来的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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