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小跑上前,惊喜不已地问。
陆弘湛揉了揉我的头发,“放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听他这么说,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不知道该回应他什么,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行李箱上,“快进去把箱子放了,走吧。”
言语无法形容我内心的激动,不,不能说激动,而是小心翼翼,对陆弘湛到来的珍视,我始终不敢相信,有一天陆弘湛会为了我撇下与陈仪岚有关的任何事。
行李安置下来,我给陆弘湛烧了水泡茶,他便靠坐在床头修养身息。
“你今天什么打算?”他问我。
我看了他一眼,仍闭着眼,无意识地笑道:“计划是去鸣沙山,你来了的话肯定要跟你一起。那就明天吧,下午你好好休息,晚上我们去沙洲夜市吃点儿东西。”
“不,既然决定了今天要去,那就今天去,我喝点水,一会儿就出发。”
“不用这么赶的,我前前后后加起来是一天的假日,不急在这一会儿。”
“你是不急,可我急。”陆弘湛淡淡地说,起身向我走来,接走我手中的水壶泡茶。
我站在他旁边,一瞬间还不能理解话背后的意思,等他把茶水泡好,端给了我一杯,我才明白过来,终究还是陈仪岚的生日晚会重要。
尽管如此,我还是开心,谁让陆弘湛要是我最爱的人呢?
在鸣沙山的一下午,我们都尽情地享受难得的假日时光,沙子踩两脚往后落一脚,爬起来比一般的山体要费力,平日里我办公室蹲多了,没一会儿便体力不支;陆弘湛倒好,越发地有精神,嫌弃我拖了他的后腿,索性折回来把我背起,真正“一步一个脚印”地往高处爬。
他要带我去看日出,领略一番“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丽景色,虽然王维写这首诗并非所指敦煌,可同属西北塞上的景色,也算是圆我心意。
周围的旅客看着陆弘湛眉头都不皱一下地背着我往上爬。纷纷惊叹不已,每路过一个,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掌声毫不吝啬地献给他。
甚至有女孩儿羡慕地拉扯着身侧男孩儿的胳膊摇晃个不停,撒娇地说:“人家爬不动了,你也背我嘛!你也像她男朋友一样,背我一段路嘛!”
我静静地趴在他宽阔的背上,感受着他每踩一步都往沙子深处陷的费力感,泪水不禁湿了眼眶。我心疼他,想让他放我下来,却不忍开口,贪恋着难得的温存。
沙子堆砌而成的黄色秃山,陆弘湛背着我,赤脚一步一步异常艰难地往上爬。每迈出一步,都会往后滑半步,下午的阳光不刺眼,也不温柔,我伏在他背上,清晰地听到他吃力地喘息声,有汗滴从他额头滑落,滴在我手背的皮肤上,滚烫如火炭,灼得我连心都止不住颤抖。
2004年的寒冬,陆弘湛高烧未退,也是如此背着我飞奔在寒风中,焦急地送我去医院抢救。
那时,他首次告诉我,他与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结果,因为他即将娶一个叫陈仪岚的女人为妻,让我滚出他的世界。而我的世界瞬间坍塌,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暗黑深渊,我开始抽烟、喝酒,自甘堕落,一次性在耳朵上扎了四个洞,记载着从2001年与陆弘湛相识到2004年的每一年。
凌晨一点,我从夜生活代表地昆都撤离,与一群醉酒的姑娘发生了冲突,被她们一群人围殴,打破了脑袋。那群人逃离之后,我很没骨气地给陆弘湛打了电话,哭哭啼啼地让他来救我。
那时我并不知道。陆弘湛正在发烧输液,大冷的天,他拔了针头随便披了一件外套就开车来找我。可我喝得也不少,他从路边捡到我,我顶着一头一脸的血与他在路边拉扯,只知道哭,如何都不肯跟他上车。
陆弘湛没辙了,强硬地将我背起来,背着我往附近的医院跑。
最终的结果就是,我酒醒了,伤口处理好了,陆弘湛却烧得更严重了。
陆弘湛一直把我背到了山顶才将我放下,他瘫坐在地上,修长的双腿伸得笔直,双手撑在身后,仰头面对天空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在他身旁坐下,拧开矿泉水瓶递给他,他接过去便是从头淋到脖子,剩了半瓶水一口气喝干,而后把瓶子甩到腿边,拿走我手中的另一瓶,拧开了递给我。
“太热了,你也喝一些。”
我只喝了四分之一,剩下的全给了他。
太阳未落,难得有清凉的风,我靠在他肩上,和他一同看向太阳落下的远方。
蓦地,陆弘湛抬起手臂,揽住我的肩,侧脸在我额头印下一吻,唇瓣贴着我的发丝,“小婕,我要和陈仪岚结婚了。”
我僵住了,寒气不知从何而起,将我全身丝丝不露地包裹完全,耳畔是游人们兴高采烈的欢呼,逐渐模糊的视线里还能看到对面滑沙的人快速地沿着山坡下落……半晌,我扯了扯嘴角,“哦,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吗?恭喜你呀,也算是守得云开就明月了。”
陆弘湛温热的手掌轻拍着我的手臂,唇瓣还贴着我额前的发线,不知情的人看到,一定以为我们是热恋中的情人。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双臂圈住他的腰,与他贴得更紧些;他亦不出声,更加用力地搂紧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明晃晃的太阳一寸寸西移,藏身到了云层中,投射出金黄发红的光线,染红了茫茫黄白的沙山和我们白净却风尘仆仆的脸。
落日了,我没有半分激动,反而是心中重要的某一角随着落日深深地沉了下去。
从鸣沙山下来,夜幕早已降临,我们坐在山脚边的台阶上,相互帮忙。一个劲儿地拍打砂砾,关于日落前的话题,一个字都没有再提。
回到酒店,已经十点,我们都还处于空腹饥饿的状态。陆弘湛跟酒店的服务员要求了宵夜,有钱人出手阔绰,一百块的小费,就是再晚服务员也乐意效劳。
不出十分钟,宵夜就送来了,陆弘湛与我就着脏衣服坐在地毯上享用难得的美食,发现我爱吃烤羊肉串,就把肉粒从竹签下剥下,大筷大筷地往我饭盒里送。
深知以后如此待遇已经不多了,我没有拒绝。尽情地享受着他的服务。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嗯?”不料我突然抛出问题,陆弘湛怔了怔,道,“尽快吧,赶在她生日之前就行。”
“后天之前?”
“嗯。”
“那不就是明天得回了吗?”
“你如果没玩儿够,明天再待一天,后天一早飞回去也来得及。”
我犹豫着没有及时回答他,在我的计划里,敦煌之行还有西线一日游,去看看在孟姜女痛哭基础上修筑的汉长城、春风不度的玉门关、雅丹魔鬼城……他就要和别的女人共度余生,我并不想在这样的时刻表现大度地体贴他。
沉默着结束了用餐,有洁癖的陆弘湛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全身脏兮兮,随便拍一拍都能有细碎的砂砾往下掉?他率先去了浴室,调试水温冲洗。
我坐在地毯上,听着哗啦啦的水声,没有半分疲倦的感觉,思绪反而越来越清晰。大约过去了二十分钟,陆弘湛神清气爽地从浴室出来,催促我快去冲洗。
我笑着从地毯上爬起来,拿了睡衣走进浴室,热水洒下的刹那,我终于释放出憋了长达十小时的泪水。
我食言了,因为陆弘湛真的要和陈仪岚结婚。
从浴室出来,陆弘湛已经躺在被子里,发出了平缓的呼吸声,我轻轻地掀开被子钻进去,刚把床头的灯关闭,就被一只健壮的手臂横腰揽住进了宽阔的胸膛,熟悉的感觉自后背升腾。
陆弘湛低沉的嗓音在我耳畔响起,“小婕。”
“嗯?”黑暗中,我感觉到他温暖的手掌在我身上游走,解开了我的衣扣。
“你爱我吗?”
“爱。”
“有多爱?”
“……”思忖片刻,感觉到温热的吻已覆上我的脖颈,我轻喘道,“爱到可以为你去死。”
他的吻顿了顿,复又沿着我裸露在外的肌肤流连,“我不会要你为我去死的。”
“我知道。”
“但是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嗯?”
“帮我吸引住一个人。”
“谁?”
他抬起了身子,黑暗中深深地望进我的眼眸,“陈仪岚的追求者,宋裕盛。”
我眨了眨眼,有一股温柔的液体从我眼角话落,蜿蜒进耳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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