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
这宛央还当真没有想过。只是天大地大,总该有她的落脚处才对。兴许她会去尧曲城,也兴许会去秋阴山,又或者会去铜官镇,看看单大夫可还在那儿坐诊,看看当日为她和萧墨迟挡下一箭的阿蘅如今可还活着。
宛央一言不发,萧墨迟也不追问,任由着宛央笨手笨脚地替他挽着发髻。
萧墨迟睡下了后,宛央这才拎着包袱准备离开。
古镜川上前拦住了她,“当真要走?”
宛央笑笑,把包袱紧紧地掖在胸前,这里头全是她和萧墨迟的回忆,被摔碎的玉佩,她的绢帕,萧墨迟的信笺,还有大婚当日萧墨迟所捡起的碎发。虽不多,但是于她而言,全都弥足珍贵,足够她一桩桩、一件件地回味许久、许久,一直久到了一生。
宛央叹口气,“不走我还能怎样?我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留在他身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古镜川闻言,沉默不语,许久后才说道,“萧氏钱庄遍布大庆朝,你若有难,可向钱庄求援。”
宛央点点头,“烦你好生照顾萧墨迟。”
宛央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京城。她还是选了西门出城,瞧见了那株熟悉的老树时,她几乎按捺不住冲动想返回鱼庄,就让她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好了,就让她留在萧墨迟的身边好了,可她却也只是想想而已。
她叹口气,低声说道,“,,从此终身误。”
宛央一路北去,直奔铜官镇。单大夫医馆的牌子仍旧随风飘荡着,她心下一紧,上前叩开了诊所的门。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门里是个俊俏的年轻小哥儿,并不是她所认识的单大夫。他的面色变了变才平静如常地问一句,“看病?”
宛央摇摇头,“找人。单大夫还在不在?”
年轻小哥儿的眉头聚拢了,“哪个单大夫?”
宛央又问道,“那阿蘅呢?”
小哥儿有些不耐烦了,“不认识。”
宛央面皮薄,也只得讪讪地离开了,“打搅了。”
门里的人却并未合上门,而是看着宛央汇入人流之后才放下心来。他掩上门后便去了冰窖之中,一具冰棺里躺着一名面色苍白的少女。他喃喃地说道,“阿蘅,那个公主居然找来了,不过我已经打发走了。”
“往后,与他们,可都断了罢!”
冰棺里的人纹丝不动。那个人却继续唠叨着,“阿蘅,你放心,我一定会救活你的。”
初夏时节,皇上好似好上了许多,执意要见萧墨迟与萧潇。
萧墨迟此时精神好了许多,瞎着一双眼,抱着萧潇,形销骨立地去了皇宫。
皇上看得分明,萧墨迟是细长的眉毛,淡淡的;萧潇却是浓重的剑眉,而他自己也正是两道剑眉直直地斜飞入鬓。萧潇与萧墨迟差了十万八千里,却像他。他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究竟曾经失去了什么。可是柳细细却从此再也找不着了,那一夜欢好之后,她就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影踪。
皇上在傅淑仪的搀扶下上前捏了捏萧潇的小脸蛋,突然一口气上不来,轰然倒地。傅淑仪到底是文弱女子,被皇上一拖也倒在了地上,惊惶地大呼,“太医,太医。”
萧墨迟紧紧地抱着萧潇,一双早已没有神采的眼睛茫然地睁着,萧潇此时却在他的怀里突然咯咯咯地笑了。
那之后不久,皇上久病,无药医治,驾崩。
发丧的声音传遍紫禁城的时候,宛央重新登上了秋阴山,而太后则在佛堂中念着经。
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时,太后一愣神,手上一使劲,手里的佛珠竟洒落一地。她的泪一滴一滴地沁入了佛堂黝黑的地砖中。她的这一生,也总该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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