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迟两个明晃晃的黑眼圈看着很是好笑,但是傅容见到他的眼神,却又着实笑不出来。
“近来忙啊?”萧墨迟的话说得没头没脑的。
傅容也不瞒着萧墨迟,“婚事将近,要忙的事儿确实不少。”
萧墨迟只觉得自己的心揪了一下。他此时也没心思顾虑傅容的想法,径直问道,“她可好?”
傅容虽不去追问萧墨迟与公主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但也如实相告,“听说病得厉害。”
萧墨迟默默地握紧了拳头,一声不吭。
突然,萧墨迟猛地抬起头,盯紧了傅容问道,“你可会好好待她?”
傅容被萧墨迟的眼神骇住了,许久后才说道,“自然。”
萧墨迟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尔后苦笑道,“没想到我说的以后这么快便来了。待到你大婚之日,我定双手奉上无纸与金墨当作贺礼。”
傅容笑不出来,也说不出话。
婚事准备得七七八八之时,皇上竟准许傅淑仪出宫省亲。这让傅淑仪激动得不能自已。一入宫门深似海,虽说皇上时不时地也准许自己的母亲进宫来探望自己,但是总归比不得家中的一切。
皇上原打算隆重地操办一下傅淑仪回家省亲之事,但是傅淑仪坚决不允,“皇上,眼下需要隆重操办的是宛央的婚事,臣妾能得皇上的允许回家省亲已是荣幸至极,又岂敢再要求些什么呢?更何况,边关才经历了一场大战,正是需要休养生息之时,皇上千万不要再为臣妾破费了。”
皇上朗声大笑,“淑仪竟如此明事理。能得淑仪,真乃朕之幸哪!”
傅淑仪笑得温婉可人,心里却装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庞。
这傅淑仪出宫省亲一事,皇上与淑仪虽着令一切从简,但是傅家上下还是容不得一点马虎,从住行到吃穿,由傅夫人亲手打点,布置得妥妥当当。
正式省亲那一日,皇上格外恩准,以皇后的仪制将傅淑仪护送出宫回傅府。傅淑仪也不再推脱,在一众嫔妃艳羡的目光中,登上了回家的轿辇。
京城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所有的人都想来瞧一瞧这最受宠的淑仪究竟生的怎样一副模样。可惜的是,攒动的人群始终只能瞧见那威武非凡的仪仗,就连傅淑仪的一个衣袖也没能见着。
傅府张灯结彩,所有的人严阵以待。傅淑仪的轿辇一到之后,傅德昱领头跪拜下去,“参见淑仪,淑仪千岁千岁千千岁。”
傅淑仪隔着轿帘抬抬手,示意众人平身。
众人欢天喜地地将淑仪迎进了她原先居住的独院,傅夫人与傅尚书先后前去面见淑仪。傅尚书只略坐了坐便出了独院后去寻傅容,命傅容去见淑仪。
“淑仪要见我?”傅容还未戍守边关之时,与长姐虽亲厚,但这相隔数年,陡地说要再见面,且是以这样的身份,他竟生出了一丝怯心来。
傅尚书点点头,“你快些去。”
傅容迟疑着进了独院。淑仪坐在垂帘之后,朗声说道,“坐。”
傅容依言坐下,连行礼都忘记了,像个规规矩矩却又不知所措的少年人一样。
傅淑仪隔着帘子望着模模糊糊的傅容说道,“日后娶公主为妻后,可要好好待公主,她于傅家的意义并不一般。”
傅容点点头,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个“嗯”字。可多日来的苦闷心情却因为这一个“嗯”字侵泄而出,“可傅家毕竟是将门之后,这以后可又……”
傅淑仪这时也想起了父亲的愁容满面,但并不在傅容的跟前说穿,只顿了顿又说道,“日后你好好伴在父母身边,代我多尽尽孝心。”
傅容只得呆呆地点点头,“是。”
傅淑仪此时又想起自己的凄凉,不知怎的,突然哭出声来,“我若是未嫁进宫中该有多好!”
傅容突然想起了中秋夜宴之时所见的傅淑仪的笑脸,又记起了入宫觐见皇上之时皇上说起有孕在身的蕙贵人的宠溺之意,心中不禁七上八下,斟酌着问道,“皇上待你难道不好?”
傅淑仪苦笑,“有什么好与不好,还不都是做给你与父亲看的。”
傅容的心猛地揪紧了,拳头也渐渐握紧了。
傅淑仪不知怎的却将实情倾吐而出,“他吩咐御膳房日日在我的饭菜里下藏红花,我这才……”
傅淑仪泣不成声,从得知这件事起,她的心头便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一直未曾有机会喘过一口气。就在刚才,母亲面见自己时,又重提此事,她只得装出无所谓的模样,说,“皇上宠我便好,有没有孩子要什么紧?”母亲责怪地看着她,直怨她不懂事。可她并非不懂事,只是这真相对于母亲而言,太过残忍。
傅容惊得呆住了,默默地念叨着,“藏红花?藏红花么?”
傅淑仪坐在垂帘后默默垂泪,也不再说话。傅容只得陪着她干坐着。
天黑透了,傅淑仪这才掖干泪水,“好好待公主。”
傅容“嗯”了一声,低着头走了出去。
这屋外的天黑得浓稠,傅容只觉得自己心中最后的一线光亮也从此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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