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遥光不知如何开口,单雄信忽然从牢笼中伸出手来,接过许长栋手上的长剑,把镣铐的锁链绞在长剑上用力一扯,镣铐应声而断。
齐遥光大惊,不及细想,一掌拍向单雄信,掌到中途忽然又惊醒过来,暗道:“不好!我怎么又跟人动手了?”随即学张康第一次和许长栋动手时那样拍出左掌,击在自己右手上,把这一掌化了开去,垂手立在一旁。
单雄信一剑挑断脚镣,振臂一挥,牢笼被他击得粉碎。长笑声中,单雄信跳下囚车,把长剑扔给许长栋,道:“长栋,和你的好朋友好好叙叙旧吧。”双掌一错,闪身杀进人群中。
许长栋接过长剑,惊喜地看着齐遥光,道:“阿光,你终于肯随师父学武了?”
齐遥光默然不语,低头不敢看许长栋。
随着王君可和单雄信脱困,守卫的官兵渐感不支,天机悬和千牛卫大部队又分别被牵制,不少匪首脱出牢笼加入战团,守卫囚的车官兵终于四散而逃。
单雄信站上一辆囚车,振臂一挥,道:“诸位兄弟,这番在牢中受了那么多苦,咱们先拿这些狗官贼兵祭刀,杀他个痛快,再去找谢映登和吴德胜那两个叛徒算账!”
一股枭雄之气由单雄信身上散发出来,先前的谦恭和冲淡荡然无存,此刻的单雄信气夺千军,凛然生威,仿佛一尊天神立在战场之中。
群匪轰然叫好,齐遥光大声道:“住手!”但是群匪声势鼎沸,挥舞着兵刃向东西两侧冲去,根本没有人理睬他。
许长栋见齐遥光举止奇怪,心中有些纳闷,问道:“阿光,怎么了?”
常再新兀自和风袭月斗得激烈,抬眼看到被关押的几百名匪首已经脱困而出,正向自己这一侧攻来,心中一凉,暗道:“没想到常某人纵横一世,竟然要死在这些莽夫手上。”
齐遥光看着许长栋,他脸上的神情还和十几年前一样,灿烂中带着些许孩子气,鼻子一酸,再也瞒不下去,道:“阿光,我就是你师父口中的狗官。”
常再新猛地震开风袭月,转身要跑。王君可眼疾手快,翻身上了身旁一匹空鞍的战马,打马直追,大刀着地卷向常再新。
许长栋呆了一呆,笑道:“阿光,你开什么玩笑?你要是狗官,怎么会跑到我们青竹帮总舵去游玩,还跟我们一起去参加风庄主的接任大典?”
常再新着地一滚,堂堂天机悬总司为了躲刀竟从王君可的马腹下钻了过去。王君可骂道:“好不要脸。”长刀一转,从另一侧又砍向常再新。
齐遥光定定地看着许长栋,抑制不住的悲伤从心底涌起,渐渐淹没了他:“小栋,我没有骗你。遇到你时,我是去赴任的济阴县师爷。现在,我是刑部的从五品侍郎。”
常再新赤手空拳,来不及再捡兵刃,只好往旁边一闪,正撞在风袭月面前,风袭月挺枪直刺,常再新飞身而起,落在一匹马背上纵马狂奔。
许长栋的笑容渐渐凝固,握紧了手中的剑,道:“那你……”
齐遥光点了点头,悲哀和内疚在他清朗的脸上蔓延开来:“小栋,我利用了你。我去济阴县就是为了查青竹帮,抓你师父,没想到正好碰到你,于是和相兄将计就计打入青竹帮内部。”
风袭月和王君可催动缰绳,两面包抄,追向常再新,单雄信和王伯当带着一小拨人马驰援东侧,想把千牛卫一网打尽。忽然一枝响箭划过天空,远远地拖曳出尖利的声响。
许长栋低下了头,良久才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道:“我早该想到的,阿光,你从小就有济世报国的志向,怎么可能见我当了土匪却连一句劝告都没有?我早该想到的……”
王伯当面色一变,向单雄信道:“天机悬!”单雄信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问道:“是天机悬大部队?”王伯当点了点头。
看着许长栋的神情,齐遥光的心仿佛江南深冬时湖面结出的薄冰,被人用锤子敲开,碎成了一片一片。齐遥光走上一步,握住许长栋的手,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小栋,对不起。”
单雄信勒住马头,看了看空中的响箭,运足内力,大声道:“王庄主,风庄主,点子援军到了,先扯呼吧!”
王伯当运气答道:“什么援军?老子今天非杀了天机悬这个狗贼,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许长栋抬起头来,棱角分明的脸庞隐隐罩上一层黑气,齐遥光知道他在强忍心中的怒意。
“阿光,我……我不怪你,你有你的志向,我从小就知道……只是……只是……”
单雄信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桂云庄一役十三省绿林损失惨重,王大当家好不容易把咱们几个救了出来,可别再折了人手!”
王伯当惜字如金,即使在危急关头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大声道:“来不及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许长栋心中涌起了愤怒。他猛地甩开齐遥光的手,双唇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