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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上任(五)

相和看着齐遥光有些摇晃的背影,知道他一直坚守的信念第一次出现了动摇——齐遥光并不怀疑他心中的是非,可他不知道该怎样用这种是非去面对一个儿时的好友——相和也叹了口气,默默跟了上去。

青竹帮总舵设在济阴县城郊,那是一处很大而又十分普通的农庄,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齐遥光甚至以为这里只是一处地方富豪的庄园,因为这里实在太过平常,帮众自耕自种,过着寻常农家的生活。

只有农庄里人人腰间都悬着的兵刃给这里带来一丝江湖的气息。

农庄里的人也没有齐遥光和相和想象中的山贼匪气,他们对齐、相二人很和气,似乎所有人都真的只是普通百姓。齐遥光不愿欺骗许长栋,所以在总舵里所有关于二人来曹州目的的话都由相和来说,齐遥光只和许长栋叙述离情。

曹州的夜空澄净如练,像一匹黑色的绒子,稀疏的几颗星仿佛绒布上闪烁的宝石,安静悬在天空地眨眼。

齐遥光和许长栋像多年前一样躺在草地上,定定地瞧着夜空,只有这时齐遥光矛盾的心里才有一丝宁静。

“阿光,我家里还好吗?”许长栋打破宁静,开口问道。

齐遥光点了点头,道:“你家一切都好,许伯伯身子壮实,撑过了运河工期,河道挖完之后就回家了,虽说官府承诺的丰厚工钱没能拿到,但好歹也跟许伯母团聚了,你什么时候有空也回家看看他们吧。”

许长栋咧嘴一笑:“我就知道我爹有福气,你放心,等师父回来我就向他告假回杭州看看。”许长栋的师父单雄信不知有什么事,已经久不在济阴县了。

“你家呢?你家怎么样了?”许长栋又问道。

齐遥光摘下一片草叶咬在嘴里,道:“我家就我娘一个人,我走的时候她挺好的,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你跟我一起回杭州看看呗。”许长栋脱口而出。

齐遥光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我可走不了。”

许长栋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你在曹州又没什么事,为什么不能走?”眼角看到总舵的农庄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一个人,那是相和。

齐遥光不擅长撒谎,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相和已经走到二人面前,他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晕,那是酒气。

“我们当然走不了。十年寒窗苦读,本指望博个功名光宗耀祖,谁想到连个秀才都没考上,你说我们哪有脸面回乡?”相和说着一屁股坐了下来,递给许长栋一坛子酒。

相和的塞北烈酒早在来的路上就喝完了,到了济阴之后他惊奇地发现青竹帮酿的酒醇香可口,与塞北烈酒有着一股截然不同的风味。他立刻就爱上了这种名叫“仙人醉”的酒,甚至忘了自己是一个深入贼窝的朝廷命官,整天流连在杯盏之间。

齐遥光也伸手去接酒,却发现相和只拿了两坛过来,一坛给了许长栋,另一坛死死抱在怀里,瞪了他一眼,道:“齐兄,你不会品酒,喝这样的美酒岂不是牛嚼牡丹,驴饮仙露,浪费得很?”瞧那样子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许长栋哈哈大笑,道:“青竹帮里别的没有,酒多得是,相兄不必担心。来,阿光,咱们一起喝。”说着把酒坛子递给了齐遥光。

齐遥光却推开酒坛苦笑道:“相兄说得对,我不会喝酒,没喝几口就要吐,还是不喝为好。”齐遥光处在他们上任后最大的敌人青竹帮的总舵,纵然他不会说谎,也知道行事言语要处处小心,避免露出行迹。

在这样的情势下,齐遥光和相和两个聪明人之间的默契迅速增涨起来,一个眼神、一句简单的话就能知道对方的意图。

比如现在,他立刻明白过来相和不是心疼酒,而是担心他酒量太浅,喝醉之后祸从口出。

许长栋又把话题引了回来:“落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天下士子千千万万,真正能够金榜题名的又有几个?我想家人朋友是不会因此而看轻你们的——再说了,阿光你不想见小梨吗?”

齐遥光的脸上又泛起了当年青涩少年的红晕,不过他的回答倒是很干脆:“想。”

许长栋笑得和十三岁时一样调皮:“你和小梨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齐遥光这回涨红了脸没有回答。

相和举起酒坛和许长栋碰了一下,摇头晃脑地道:“佳人在梦,更要衣锦还乡。读书人的心境,许兄是不会懂的。”

许长栋仰头喝了一口酒,撇嘴道:“读书人也是人。”

相和又敬了许长栋一次,续着自己刚才的话道:“就像我和齐兄也不懂为什么许兄和青竹帮的弟兄有一身本领,却不愿意报效国家,反而甘愿落草为寇。”

齐遥光看了看相和手中的酒坛,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这是套话来了。

许长栋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叹了口气道:“相兄当真以为我们是甘愿落草为寇的么?”

相和见切入正题,不动声色地打起了精神,道:“许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长栋刚要说话,忽然面色一凛,猛地站了起来。相和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他识破,定睛看去才发现许长栋的目光看的不是自己,而是不远处的青竹帮总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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