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据各地府衙上报,自运河开凿以来全国已有两千一百余名民夫累死在河段上,如此下去势必民怨沸腾,于我大隋社稷有百害而无一利,请陛下三思啊。”
杨广吐出一颗杨梅核,斜眼看了看须发花白仍在慷慨激昂的臣子,道:“堂堂一品大员,累死几个民夫就慌成这样?”
这位一品大员摇了摇头:“两千一百条性命怎么能说是几个民夫?这可都是陛下的子民啊,陛下可知现在民间都说些什么?”
杨广挑了挑眉头,问道:“说什么?”
一品大员咬了咬牙,道:“坊间盛传,陛下只为了能巡游江南便兴举国之力开凿运河,为了一己私欲如此不体恤民情,有失……有失贤君之风。”
杨广坐起身子,身后跪坐着的两名********连忙跟上,一个揉肩,一个捶腿。杨广眯起了眼睛,看着一品大员,道:“徐怀德,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位一品大员就是先皇文帝时期的内史令,如今的尚书令徐怀德。徐怀德已经年过花甲,听了皇帝的话,花白的胡子也抖了抖,伏地道:“臣不敢。”
杨广捏了捏左手边那名美妇的手,笑道:“朕谅你也不敢。你是两朝元老,为人忠直,想必能理解朕的一番苦心吧。”
徐怀德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这些无知刁民懂什么?朕开凿运河,是方便了巡游江南不假,可这运河一通,难道获利的仅仅是朕吗?”
“大隋境内贯通东西的有长江,水运十分便利,可我大隋疆土辽阔,南北纵深极长,往来运输自古只靠车马。一旦开通运河,打开了南北漕运的通道,水运从此便利,民间贸易势必兴盛,对我大隋社稷岂不是一件好事?”
杨广把御案上的杨梅端给侍立在侧的老太监蔡奉,示意他端给徐怀德,徐怀德颤颤巍巍地接过果盘,不知道杨广究竟想干什么。
“徐怀德,吃一颗。”杨广已经年过五旬,当年阴冷的脸庞如今也随着年岁的增长稍稍有了平和之意,不过狠辣的性子犹在,徐怀德不敢违拗,依言捡了一颗杨梅放进嘴里。
“就以这杨梅为例。”杨广道,“每年余姚的杨梅一熟,当地便快马加鞭,一刻不停地送到洛阳,纵然如此,到了洛阳也已经过了不少时日,没有刚采摘下来时那样新鲜饱满,口感也差了些,卖不出多少钱。可如果有了水运,途中所需时间将会大大降低,洛阳城里的百姓也能吃到新鲜杨梅,这难道不是好事?”
徐怀德没有想到这一层,细细一思考发觉果然如此,忙顿首道:“圣上思虑长远,臣不能及。”这句赞美倒是出自真心。
杨广笑了笑:“既然明白了,就别听那些刁民胡说八道,该怎么挖就怎么挖。”
徐怀德迟疑了一下,道:“可是陛下,洛阳到江都何止千里?您限定两年之内挖完,各地官员日夜赶工,势必累出人命,只怕……”
杨广眯起了眼睛:“朕说了,该怎么挖就怎么挖。”
徐怀德还想再说,杨广忽然双手一挥,甩脱两名美妇的手,冷冷地道:“徐怀德,朕念你是两朝重臣,不跟你计较,你可知道在你之前进谏开凿运河一事的官员都是什么下场?”
徐怀德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自己的君主为人狠毒,先前有七名朝臣进言,要求杨广停挖运河,可这七人后来都神秘地消失了。百姓不知,他这样的两朝臣子却是心知肚明,一定是这位暴君派人暗中清理了七个直臣。
十多年前,杨广在大兴宫被刘远明打伤,险些折在刘远明手里。自那之后,杨广深深意识到武学高手的厉害,从江湖上搜罗了大批好手养在京城,专设了一个机构叫“天机悬”,但凡有不能公开行动的隐秘之事都交由天机悬暗中处理。
老太监蔡奉咳嗽了一声,道:“徐大人,圣上龙图远大,开挖运河为的是江山社稷,你就不要再多言了。圣上,您今日也乏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杨广看了蔡奉一眼,点了点头,牵起两名美妇的手,蔡奉尖着嗓子喊道:“摆驾回宫。”只留下跪在原地擦汗的徐怀德。
少年快速成长,大人们在惊叹的同时却忘了自己也在慢慢变老。转眼又是五年过去,杭州城外的少妇脸上已经多了不少风霜之色,此刻正和自己的儿子争辩不休。
“母亲,孩儿已经决定要上京赶考,请母亲不要阻拦。”十八岁的少年跪在无字牌位前,腰板挺得笔直,分明的眉眼间写满坚定。
少妇看着长身玉立的儿子,眼前浮现出另一个潇洒超然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道:“不行,母亲跟你说过,你不能求取功名。”
少年很不服气,道:“为什么不能?先生说过,男儿立身,当存匡济之志,怀报国之心,不然我这满腹的诗书经纶读了又有什么用?”
少妇摇头道:“阿光,别忘了你答应过母亲,这辈子不求功名。”
“母亲。”齐遥光跪着转了个身,面对着少妇,“那是孩儿小时候不懂事才答应的,现在孩儿十八岁了,学了那么多圣贤之道,难道要一辈子窝在这杭州城郊吗?您究竟为什么不让孩儿进京赶考?”
少妇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去考功名呢?咱们母子现在这样活得不是很逍遥么?要那些功名利禄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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