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脸上依然没有惊惧畏罪之色,反而向宣华夫人投去了无礼的微笑。
宣华夫人避开太子灼热的目光,把先前两次的无礼言行向皇帝细细说了,皇帝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大叫道:“畜生何足付大事!独孤误我!独孤误我!蔡奉!”
听到这么多皇家秘密,蔡奉的身子早就抖得如同筛糠一般,这时听见皇帝召唤,脚下一软,险些跌了下来。
“传令内史省拟诏,废黜太子,重立杨勇为储!”
皇帝终于看清,自己的两个儿子中,杨勇虽然无德,但对自己从来不敢有半分不敬;杨英只是表面孝顺,骨子里却深深埋藏着一颗不臣之心。
太子仍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连蔡奉从他身边跑过时他也没有伸手阻拦。
蔡奉打开宫门,正准备跨出去,两个人影忽然挡住了他的去路。蔡奉抬头一看,正是杨素和林尧。
皇帝见到自己的两个重臣,心中安定下来:“越国公,林爱卿,你们来得正好,给我拿下杨英这个逆子。”
杨素迈步走进大兴宫,把蔡奉也堵了回去,林尧站在宫外,伸手重新关上宫门。
皇帝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提高了嗓音:“林爱卿,你没听见朕的话吗?朕叫你拿下太子!”
门外的林尧没有回答。
杨素走到皇帝面前跪下,道:“陛下,臣年老力衰,恐再难辅佐明君,特来向陛下请辞,请陛下准臣告老还乡,安度晚年。”
皇帝咬着牙道:“请辞的事以后再说,太子妄图谋反,赶紧传侍卫进来拿下太子。”
杨素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惊骇的神情,向太子又行了一礼,道:“太子,陛下恐怕病得重了,神智有些糊涂,竟然说您妄图谋反。臣只好向您请辞,请太子准了老臣的请求,日后朝堂是非,政局纷争,老臣绝不会多言半句。”
皇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好你个越国公,你竟然和太子是一伙的。”
太子这时才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越国公的肩膀,道:“越国公一辈子操劳国事,是该好好歇着了。越国公的功绩和辛劳本宫是知道的,只要越国公回乡之后缄口少言,他日本宫登基,自然另有厚赏。”
越国公以君臣之礼向太子谢恩,看都没看皇帝一眼就转头走了出去。
皇帝的心感觉到一阵刺痛:“杨素!你怎么敢和太子合谋造反?就算你不念君臣之情,可是咱们年轻时的袍泽之谊,难道你也忘了吗?”
杨素已经走到宫门前,闻言停下了脚步,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微弱的话音几不可闻:“袍泽之谊,怎敢相忘?只不过你当了皇帝之后,当年那个和我无话不说的朋友就已经死了,我怀念他,却只能敬畏你。我如今也老了,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拨弄天下的风云,劝你也还是早些离开那些烦心的国事,学一学当年禅位给你的静帝,安安稳稳地度过剩下的日子吧。”
皇帝一时气结,回过神来时,杨素已经离开了大兴宫。
太子背着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宣华夫人,眼中满是饥饿的光芒:“父皇,越国公说得很有道理啊,您不打算纳他的谏吗?”
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你是什么时候和杨素勾搭上的?”
“什么时候?父皇您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天真。儿臣若是不想让您知道,只怕您到驾崩的那一天也不会知道我与越国公的联系。”
“让我知道?”
“怎么?您真的以为堂堂一个一等公府上的长史会这么不开眼,连东宫都不认识吗?”
皇帝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故意把那封信送到我手上的?那你今日……今日这是蓄谋逼宫?”
杨英的眼神渐渐变冷:“父皇,您真的老了,感觉这么迟钝,怎么当皇帝?还是听听越国公的良言吧……”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为子为臣的男人,皇帝忽然觉得,作为一个父亲,他对杨英实在是了解得太少了。
“林尧!林尧!领兵进来!”
宫门外林尧的影子映在斑驳的窗格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林尧!你聋了吗?朕让你领兵进来!”皇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似乎觉察到自己的手中已经空空荡荡,什么都无法握住。
“林侍中不聋也不瞎,相反,他可比父皇您敏锐得多,早就看清了局势。”
皇帝的脸刷地一下白了:“连林尧都是你的人?那朕的两万千牛卫,岂不是……”皇帝慌了神,大叫道:“蔡奉,宫中的侍卫呢?快传侍卫!”
蔡奉尖声叫道:“来人哪!太子谋反,快来人哪!”伸手推门,宫门却被林尧在外面死死拉住。
太子放声大笑:“父皇?您真的老糊涂了吗?大兴宫四周的七百多禁卫可是您亲自派人从儿臣这里抢过去的,您现在还想叫侍卫?儿臣就是放您到宫外奔逃,整个皇城里恐怕也不会有一个侍卫敢来护驾。”
皇帝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跤跌坐在卧榻上,喃喃道:“没想到,没想到……朕居然全盘中了你的圈套。阿摐,你的城府朕居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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