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烈转回身,已收起眸底的冰凛,正对上孙勰,淡淡颔首,问:“他怎样了?”
“急气攻心。具体情况还要等医生做完检查。”孙勰拍拍韩烈的手臂,“你先回去吧。今天估计没有力气找你。”
韩烈的手插进裤子口袋里,问:“我今晚是不是应该留在这里给他守夜才对?否则太不孝顺了。”
孙勰笑了笑:“有老二夫妻在,没你的位置。”
韩烈勾勾唇:“辛苦孙叔。”
***
孙勰回到钟远山的房间,医生正在跟钟杰和胡小庭说钟远山的情况:“暴怒伤肝,气火上浮,很容易中分的。老爷子本来就有心脏病,还高血压,这次侥幸没事,但若再有下次,可就不敢保证了。”
钟杰和胡小庭俱一惊。管家来找医生,送他到楼上去给朱锦华检查身体。
床上,钟远山半睁开眼,低低地出声。
钟杰和胡小庭连忙跑到床边,一个问钟远山哪里不舒服,一个问钟远山要不要喝水,好不殷勤。
钟远山却是朝孙勰虚浮无力地招了招手。
孙勰上前,凑到钟远山嘴边。听钟远山说话,旋即客气地地钟杰和胡小庭说:“老太爷累了,想休息。让你们也先去休息。大家今天都不容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可……”钟杰欲言又止,胡小庭用肩膀撞了钟杰一下,抢话道:“爸这个样子,肯定得有人守夜的。家里现在就我闲着,我来吧。怕下人照顾不好爸。”
孙勰保持着他笑面佛一般的神色:“你不是还有两个孩子?二爷明天也还得处理公司的事情。老太爷有我照顾就行。难道你们还不放心吗?”
胡小庭犹豫了。她其实主要就是担心方才医生说的话。希望趁着钟文昊如今犯大错之际,说动钟远山立遗嘱的事情,否则真给中风了,那岂不是得吃亏?
钟杰却是眼疾手快地制止胡小庭继续说话,拉着她一起离开——自打孙勰回来,老爷子基本就离不开他,寸步不离的。家里也没敢把孙勰当下人,所以胡小庭如果真要说不放心,就是在贬低他。
何况老爷子亲自发话,这种情况,还是少惹他不痛快。
房间里彻底清静,孙勰关上房门,再重新走回床边,在钟远山的示意下扶他坐靠在床头,然后掺了杯温开水,把医生留下的药送到钟远山面前。
钟远山抖着手,抓了三次才抓起药丸。颤颤巍巍地放进嘴里,孙勰端着水杯靠到他的唇上,帮助他送服。
钟远山艰难地咕噜一声咽下药丸,冷冷道:“要是被他们看到我现在半只脚迈进棺材的样子,估计明天一早我就要被逼着立遗嘱了。”
他说得十分缓慢,喉咙里好像卡了浓稠的痰,吞咽了大部分的音量。孙勰半躬着身体,仔细地侧耳听完,道:“你好好稳住心火,阎王爷亲自来也收不走你。年轻的时候,什么风风雨雨不都挺过来了吗?”
钟远山略微自嘲地摇摇头:“想我活了一辈子,临死之前不仅没享到清福,还差点被这群不孝子孙气死。”
孙勰安慰:“儿孙自有儿孙福。”
钟远山长叹一口气,沉默良久,问:“老三呢?”
“我让三爷先回去。”
“也对。省得让他对钟家更心寒。当年他妈被逼走,如今侄子也要来害他……”
孙勰没接茬。
“我让你尽快查清楚幕后黑手。结果反倒被媒体先爆出来了。如果早些时候知道是自家人干的,今天也不至于闹出这副局面。”钟远山忍不住怪责孙勰,“还有文昊养的那个小三。你当初也说已经在深入调查了,还说什么你有猜测要等到确定之后再告诉我,怎么同样没下文了?”
孙勰垂着脑袋,双手置于身前,十分抱歉地说:“是我一时想岔了……”
钟远山听着他这分明话中有话:“什么意思?什么想岔了?”
孙勰略一顿,颇为懊恼地回答:“之前ip地址的反追踪失败了,手底下的人通过其他方法,其实已经查到爆料帖的事情和一个叫侯伶的女人有关。因为我手上有侯伶的资料,所以直到她是文昊的女人。”
“那你为什么没告诉我?”钟远山吞在喉咙里的嗓音因怒意而变调变地厉害。
孙勰无奈:“我没有证据证明是文昊指使侯伶做的。一旦搞错了,那就是伤害你们爷孙俩感情的罪魁祸首。至于我之前说的猜测,就和现在网民们的猜测差不多。”
“什么?”
“羌羌和韩烈之间的所谓奸情,大概是文昊为了和羌羌离婚,故意栽赃的……”
后面的话孙勰没说完,但钟远山自己之前也看到过了。就是一箭双雕,既能离婚,又能搞臭韩烈的名声。钟远山并非全信,毕竟钟文昊是他一手带大的孙子,怎能外人三言两语就动摇他?
但铺天盖地的言论,和摆在面前的证据,他又不可能完全不看进眼里。此时连他素来信任的孙勰都说也有此番猜测,钟远山只觉喉咙一阵痒,当即咳了起来。
孙勰帮他拍背顺气,尔后递上来痰盂。钟远山咳出一口带着淡淡血丝的浓痰之后,舒服了不少,声音也清亮了些许,想起来再问:“羌羌的人工受孕和文昊的体检报告查得怎样了?”
孙勰回答:“几月前人工受孕手术的资料我都拿到手了,医生护士也问过一圈,没发现异常。可以确定的是,羌羌确实接受人工授精了。锦华也确实去医院质问过弄错精子的事情。这事情很影响医院声誉的。所以院方十分重视,想要好好了解清楚情况,但听说是锦华自己后来不了了之。”
“文昊体检报告的问题,因为之前的医生离职了,去向不好找,所以得多等些时间。”孙勰滞了滞,“还有一件事,要征求你的意见。”
“什么?”
孙勰凑到钟远山耳边低语。
钟远山眸子一亮,立马道:“做!当然要做!这么好的机会,必须要搞清楚!”
***
钟宅二楼,医生给朱锦华做完检查,叮嘱钟文昊几句后,跟着管家离开。
朱锦华背对着门躺回床上,显然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态度。
钟文昊知道她醒着,坐到床边,想要喊她,可张了张嘴,又觉得自己没脸。
佣人在这时进来,小声地说:“大少爷,安小姐又闹起来了。”
“闹就让她闹!”钟文昊心里一阵烦躁。
朱锦华却从坐了起来,下床。
钟文昊立刻制止:“妈!你别管她了!先休息好不好?”
朱锦华冷着脸:“你先去找你的宝贝侯伶问问清楚!怎么会傻到告诉水军她是钟氏的员工!”她忍不住戳钟文昊的脑门,“到底是侯伶没脑子还是你没脑子!”
钟文昊愣怔。
***
韩烈回到公寓,一片静悄悄,一眼看到阿花指了指沙发上睡着的佟羌羌,对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韩烈皱眉,止住脚步,转身重新走了出去,很快阿花跟了出来,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和韩烈一同走去楼道后,她抢在韩烈问话前解释:“佟小姐看了新闻,担心你在钟家的情况,可是又不敢打电话打扰你。我劝她去睡觉,她不肯,结果硬是在沙发上睡着了。我也没有办法。”
韩烈沉默。
“上午陪佟小姐去产检,也顺利抽了羊水。”
韩烈的眸底有抹幽光稍纵即逝。
阿花看着他的表情,继续汇报道:“韩先生猜得没错,给佟小姐产检的医生告诉我,确实是你让我加在饮食中的那些药物产生副作用导致的水肿。去澳大利亚期间停了药,所以水肿的症状出来了。但及时发现,在可控的范围内。”
韩烈的眼眸很深,不知在思考什么,数秒后沉声说出三个字:“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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