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后,我们又在小溪旁休息了会儿,正当我们要出发时,圆谷中传来一声枪响,一遍遍回荡在山林中,直至秦岭深邃的寂静将其吞噬。
延舅对枪声特别敏感,刚才枪响的瞬间,我甚至看到他的耳根稍稍动了一下。枪声消失后,只听延舅自语一句:“是鸟枪!”,随即他拔起腿就往山下冲,仿佛着了魔。
我们边呼喊他慢点,边跟在他身后狂奔。说来也奇怪,自从我们翻过山的鞍部后,下山走的全是缓坡,前面一段缓坡还有些沟坎,灌木,现在走的缓坡不仅平坦,上面还铺满了一层厚厚的松针,将山坡盖了个严实,连杂草的都没有。
等等,我心想怎么会有如此厚的松针垫,定神一看,周围的落叶杂木林不知在何时变成了一色的松树林!我顿感情况不对,急忙叫停小鸹子和湘梅,任凭前方的延舅消失在林中。
“叔是怎么回事?”湘梅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说,“是不是昨晚被引魂铃迷了心智?”
“不可能,以延舅的魂压还不至于被引魂铃影响。”看着四周幽暗的松树林,嗅闻着刺鼻的松脂香,我忽然意识到,延舅不可能被影响,并不意味着我们三个是正常的,这周围的一切难道是我的幻觉?
我从背包里拿出导魂刀,割断了几根头发,什么也没有发生,周围是松树林,湘梅和小鸹子任在看着我。“难道真是延舅出来问题?”我暗想道,“但这林子什么时候变得样,我竟一点也没察觉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坡狂奔,把脑袋抖懵了,回忆刚才的追逐,我竟没有丝毫的时间印象,“湘梅姐,山林什么时候变成这松林的?”我问。
湘梅姐坐在松针垫上,扫视了一眼松林:“我也不知道,等缓过神儿,周围突然就是这个样子。”
“浩德?”
小鸹子摇摇头,“我们追了多久?”我继续问,两人也同我一样,茫然无所知。
我拿出指南针,不出所料,果然失灵了,而gps还在延舅身上。“大爷的!这究竟是这么回事!”我有点恼火,若不是延舅疯跑,我们也不会误入这片林子,现在只能闷头往下走。
没有指向的工具,就算走缓坡也很容易迷路,特别是这树种单一的松树林,你以为自己是笔直地向下走,其实是斜着往下。只要方向有一点偏离,待到山脚,就和之前预定下山的地方差了十万八千里。
无可奈何,我们只能继续往山下走,这次我是记着时间的,继续下山时是14点35分。一个半小时过后,我们还没有走出这片松树林,而我最担心的情况却发生了,一直在松树林中行走,空气里只有松脂的气味,视线内是一根接一根的松树,头顶是破碎的天空,脚下是棕红的松针垫……处在没有任何变化的单调环境中,所见之物都在重复,重复再重复,看不出有时间和空间变化的痕迹,这让我们三人已有些头晕目眩,神志不清。
事实上,自从踏入这片松林,我就觉察到林子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尸气,而且在下坡中我看到了几件腐朽的衣物,没有尸骨,大概是被山间的野兽拖走了。就算我察觉到了异常,但躯体不受控制,像是受到某种惯性,继续下着坡;想说话,也说不出口。
我深知陷入这般状态,绝非是能用普通手段清醒过来的。我抛弃心中的顾忌,突然发力跌坐在松针垫上,颤颤巍巍地抽出导魂刀,刷起裤子,在左小腿一侧拉出一条小口。
霎时,我像被人泼了一盆冰水,浑身一阵发冷,牙齿直打哆嗦,随即小腿处的疼痛弥漫到全身,在每一处肌肤下,每一个毛孔中发威,最后全身开始痉挛,我慢慢躺下,蜷缩在针叶垫上。这种感觉是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从喉咙里插进,深入体内,一顿乱搅后抓住了某样东西,想要把它拔出来,而你只能忍住剧痛,拼劲全身的力气,抵抗这只手,把它呕出来。
某个瞬间,我闭上了眼睛,耳边的声音也消失了。飘忽的意识带我来到了一个无垠的空白世界,这个世界除了白什么也没有,分不清方向,没有距离感,听不见声音,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见,无尽的虚空。
突然,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蔚蓝的天空从无垠中铺卷而来……眨眼间,一个熟悉的世界出现在我脚下,我站在城市中最高的那座塔的塔尖上,用一种奇异的视线俯视着下方的人类……
本书来自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