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经验的都知道,吐或者拉蛔虫的时候,万万不能干扰,虫子断了留在身子里还会长,我默默站小娃背后,心想等他吐完,回头领着问问谁家孩子,让家里人给他买点打虫药。
但他一直在吐,越吐越多,地上密密麻麻蠕动,吐出来的脏东西也不对劲,绿色的像是胆水,我担心蛔虫钻胆,蛔虫钻胆那就没救了,送县医院都治不了。
我着急了想拉他,小娃胳膊很硬,捏在手里像柴火棍。
小娃别过脸,他脸色腊黄,尖嘴猴腮像小老头儿,眼仁儿虚成一条线,耳朵眼鼻孔里吊着虫子,虫子还是活的,扭来扭去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吓住了,想也没想扭头就跑,背后传来嘎嘎嘎的笑声,夜里声音传得远,百八十米还能听到那刺耳的笑声。
我一口气跑回家,爹见我慌忙火急的样子,骂了句鬼撵起来了哇?我顾不上同他解释,问师父呢?爹他说王善保家的媳妇难产,搞了一下午没生出来,师父和魏爷都过去帮忙了。
我纳闷生娃不是该找产婆么,找道士去是几个意思?
到了王善保家,我才知道怀儿婆快不行了,难怪要请师父去。
过去在农村,有点本事的道士称为活神仙,半仙,仙人,既然和仙沾边,自然有和阎王爷抢人的本事,所以但凡谁家遇上难产的妇女,都会请他们去给母子“续命”。
所谓续命就是想办法保住母子,道士续命的法子也很多,师父用的是七星灯。
按北斗七星走向点上油灯,每隔四分之一个时辰添油,油灯不灭就能锁住七魄,只要七魄还在,阴差就不敢收三魂,一直挨到第二天鸡打鸣,阴差回去覆命,母子的性命就能保住。
师父在堂屋点七星灯,王善保媳妇和帮忙的妇女在偏屋,其它人都在院坝里等,村里人都知道道士是我师父,没为难我让我进了堂屋。
师父守着灯,偏屋时不时有人出来艾草、热水,我瞧见拿出来的东西全是血,几盆血水换下来偏屋没了动静,与此同时,七盏灯先后灭掉,那场面很诡异,周围也没见有风,火苗子摇晃摇晃熄了。
师父扔下添油的铜盏一言不发。
隔了很长时间,帮忙的女人们哭哭啼啼走出来,王善保和他妈赶紧迎上去,产婆说怀的是双胞胎,但当妈的身子太瘦,屁股小娃挤不出来,活活憋在肚子里,最后母子都没活下来。
她不讲还好,王善保听说都没保住,嗝了一声昏死过去,魏爷赶紧喊人拖他到谷垛上,掐人中和虎口,王善保妈一屁股坐地上,大哭大嚎到底造了啥子孽哟,又死媳妇又死娃,老天爷要断王家的根。
师父脸色铁青,我以为他心里不好受,正想安慰他几句,他伸手指比了嘘的动作,又抬抬下巴示意我看地上。
我低头瞧,七星灯的天枢星位,也就是排在勺子上的第一颗星的位置,原本熄灭的灯芯亮起微弱的火苗,火苗非常小,不蹲下瞧几乎看不见。
我自然看不懂啥意思,只好蹲着等他告诉我。
师父贴到我耳根,压低嗓门说事情不对,火苗明明灭了,阴差已经把人带走,无缘无故又燃起来,说明有其它东西进了家门,东西现在附在王善保媳妇身上。
我听得头皮发麻,连忙问是啥,师父摇摇头说肉眼看不到,让我在院坝等他,他回去取法镜来瞧瞧。
王善保家出了这样的事,大伙儿都很难过,但难过归难过,按农村规举,主人家要招待帮忙的人,王善保二婶煮了一大锅水,泪眼婆娑端出来分发给到场的人,我也分到一碗。
发完水,王善保二婶进屋给尸体擦身子。
刚进屋,便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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