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表面上不说,实际上愁得睡不好觉,大姐那会儿已经嫁人,家庭条件也不好,七拼八凑拿不出几个钱。
正当一家子为读书的事犯愁,村里刘癞子带了陌生人来家里。
陌生人自称姓张,在县城里做生意,他表示很同情我的遭遇,不仅可以解决学费问题,还能给家里一笔钱补贴家用。
不过他有个条件,就是把二姐嫁给他儿子做媳妇。我当时很纳闷,二姐过世两年多,怎么能做人家媳妇,爹倒是没吭声,说他先考虑考虑,明天再回他们话。
刘癞子走后,爹让妈去请了魏爷,当晚三人在堂屋商量了大半夜。
一周后,张家送来彩礼,一半货真价实的绸缎布匹,酒肉果品,另一半是纸糊的衣服被褥,金银首饰,还有几筐纸钱冥币。
张家人在家门口烧了衣服首饰纸钱,又燃了两挂5000响炮仗,吹吹打打领着一帮人上山。
那天风很大,天色阴沉像是要下雨,随张家人一同来的有道士,道士在二姐坟前念了一通听不懂的祭文,烧了两张纸糊的红本本,然后他吩咐张家人起坟。
二姐过世的时候,家里买不起棺木和寿衣,爹用薄木板拼了张棺材,妈用做背兜那件喜服剩下的布料,裁了件寿衣给她穿上。
按道理讲,两年的时间,这种质量的棺木早该腐蚀散架,但棺木被挖出来的时候,除了表面颜色黑沉,其它都完好无损。
魏爷也在现场观礼,老爷子瞧着棺木直皱眉头,低声和张家请来的道士交流了几句。
那道士点点头,没急着让张家开棺,而是抓了把石灰抖在墨斗上,用墨线围住棺身缠紧,拉直线弹了弹,墨线上沾了石灰粉,紧绷绷弹在木板上却没有留下竖直白印,反而歪歪斜斜不成样子。
道士叹了口气,对张家人说地下的主请不动,强行请走怕是要出祸事。
张家人一听不干了,对道士冷嘲热讽说的十分难听,道士脸上挂不住,憋红脸说办法不是没有,除非死者亲近的人去请,而且此人的八字还必须压得住煞,否则谁去谁送死。
张家人把难题抛给我家,问我爹怎么办,他们出钱出人费不少,二姐今天是一定要带走,否则上法院告我爹。
爹妈都是老实人,顿时没了主意,魏爷站出来主持公道,说他有办法,壹娃子八字硬,和二妮的感情也深,不如让他去试试。
道士让我报生辰八字,掐了掐说可以,我那时候年少气盛,不想看外人为难父母,更何况地下埋的是我二姐,有啥好怕的?当即也就同意了。
道士盛了一碗倒头饭(供奉死人的夹生饭),让我背上竹筐跪在坟头,紧接着他们开棺敛尸,我背对葬坑敛尸装骨过程没瞧见,只知道后来竹筐一沉,道士扶起我大喝:起轿!
阴婚排场和传统结婚差不多,礼乐队、媒婆、哭轿人一应俱全。
我走在队伍前头,听后面又是喜乐又是哭声,心头莫名觉得好笑,这到底是办丧事还是喜事?
山风凛冽,声势很大,卷动茅草呜呜作响,身后吹打声渐渐模糊不清。
我小心翼翼捧着碗,想起小时候二姐也这样背过我,不知道那时自已重不重,她背着又累不累,如今的二姐,在我背上却是轻得很,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想着想着,我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一抹血红的布头,被狂风吹上肩头,身后幽幽响起哼唱。
“小,背三娃,红兜兜,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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