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猜到了他们会多想,却没想到他们付诸行动的速度有多快。
大昭寺后山有片小树林,树林深处是断谷,因时有夜枭啼鸣,其声惊心,所以游人只在外围徘徊几步便折返而回。
阮琳珠化作神秘人,拖路人给李瑜带信,将李瑜引到林子里。秋水一路追着阮琳珠,也追到了树林里。
秋水性情腼腆,不善言辞,她按照琳琅的嘱咐把话带到,又涨红脸磕磕巴巴一通劝,阮琳珠不为所动,摆手催促她离开。
“我办完事就回去,你告诉三姐姐,叫她莫担心。”
秋水怕阮琳珠出事,不敢走,只能远离阮琳珠一段距离,随时观望着。
李瑜来了,秋水只看到他们的动作,听不到他们说话。
地上秋水守着,而半空中,郑少轩和罗唯我倚靠粗壮的树干,郑少轩扯了一把树叶,递给罗唯我一半。
罗唯我嚼树叶跟嚼牛筋似的,下嘴就是一大口,只嚼不吞咽。
“我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给自己抓奸的。”想想都憋屈。
罗唯我真希望自己是在做梦,他闭上眼,从一数到十,再睁开。
我个暴脾气,这对狗男女居然还在。
郑少轩将手边的茂盛树叶丛往两人身上拨了拨,挡住两人的身子,他靠近罗唯我,压低声音道:“睁大你的明眉大眼看清楚了,分明是郎无情妾有意,你家小媳妇一厢情愿。”
“说话注意点,谁小媳妇了,还没成事呢。”罗唯我坐起身子,背抵着树干,扒拉着树叶没好气道。
郑少轩埋汰尊严受损的男人,眯了眼笑道:“当初谁一口一个媳妇儿,叫的不知道多欢。”
罗唯我越想越气,使劲扯了把树叶,恨声道:“小爷头一回戴绿帽,滋味妙不可言,若不找人分享一下,我这辈子白活了。”
阮琳珠不知跟李瑜说了什么,李瑜很气愤,转身欲走,阮琳珠拉住他袖子,李瑜毫不留情甩开阮琳珠,大步离开。阮琳珠拦不住李瑜,跺了跺脚,蹲在原地埋首抱着身子,似乎在哭泣。
郑少轩摇头叹道:“女子金贵,何苦这般作践自己。”他看向罗唯我,指着阮琳珠道:“就这种程度,连私情都谈不上,你确定你要整她。”
“岂止是她,”罗唯我望着那个缩成一团看似落寞忧伤的小人儿,神色颇为复杂,面色沉沉,眼眸却是闪了闪,情绪不明道:“连那个男的,我也要一起收拾。”
琳琅不敢亲自出门了,若是偶遇上郑世子他们,又得绞尽脑汁脱身了。她只能吩咐下人悄悄寻找,不得惊动僧人和香客。
秋水回来了,琳琅脸上的喜色只维持了一瞬便变了脸色,她倒抽口气:“四小姐和李解元掉进捕兽陷阱里去了。”
“嗯,李解元甩开四小姐先离开,没过一会儿,林子里传来他的求救声。四小姐立刻跑了过去,不知怎么也掉进了陷阱,阱坑泥土潮湿松软,他们试了好半天都没爬上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阮琳珠,你就是灾星的代名词。
琳琅叫来方嬷嬷,把事情一说,方嬷嬷当机立断,派自己信得过的两个壮实家丁,带上家伙绳索随秋水赶往事发地点。而琳琅和她都在屋里等消息,未免引人耳目,去的人越少越好,尤其主子和管事,还是留在屋里为好。
小和尚带着郑少轩和罗唯我到琳琅院中拜访,郑少轩明早还要上朝,这次是来辞行的。
郑少轩踩了个底线,排在官员的末位出席早朝,虽只是在殿外发呆,但如不提前请假,内侍清人数时未到,在考核政绩里记一笔,且和俸禄挂钩,对官员前途也有一定影响。
“三小姐若是办完事,不妨和我们一起,野外偏僻,遇到点意外的事,也算有个照应。”
也许是琳琅先入为主的反感作祟,她总觉得郑世子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只是,她此时记挂着四妹妹,无心与他口舌争辩,她抬了抬眼皮,强打起笑容道:“多谢世子关怀,只是寺里的事情尚未办完,我们恐怕要晚些时候走。”
“既如此,那我就此别过,小姐万事小心。”郑少轩也不强求,做了个揖也就作罢。
下山的路上,出了口恶气的罗唯我一改之前的愤懑,难得好心情的调侃郑少轩。
“难得看你在女人面前温文有礼,好声好气的样子,好得都不像你了。”
郑少轩脚步轻快,踩在泥泞山地上如履平地,他淡笑道:“我一直都很好。”
“是么。”罗唯我拉长了声调,满满的质疑。
“好与不好,将来自见分晓。”郑少轩云淡风轻道,转眼调开话题,“倒是你,和阮家的亲事还作数么,你若决心悔婚,随便找个理由,阮家就算不满也只能受着。”
“烦着呢,容我回去好好想想。”罗唯我摆了摆手,明显不愿多谈。
本就知道那阮家四小姐不是匹温顺的马儿,岂料,她不仅性情烈,还是匹喜欢到处乱跑的野马。
野马珍贵且难驯服,但一旦驯成,至死忠诚。
阮家四小姐值不值得他冒这个险,目前先观察着,反正离成亲还早,有的是时间。
两人在下山的路上碰到夏立锦,夏立锦看到他们吃了一惊,道:“这么快就下来了?”
郑少轩抬手指着西沉的落日:“是你太慢了。”
夏立锦抹把汗,埋怨道:“刘炎武训练的新一批探子,倒还真有点本事。他们一路跟着阮家车马,我为了引起他们注意,并且甩开他们,小破了一次财,绕了一圈大弯路,斗智又斗勇。大冷天的,瞧我脸上的汗――”
夏立锦将擦了汗的手掌展示给兄弟看,咕哝道:“这笔钱,是自费,还是算公家账上。”眼睛望着郑少轩,一眨不眨。
郑少轩打掉他的手,爽快道:“算我的。”
秋水离去前,琳琅特意换了个黑纱帷帽,让秋水带过去。这是裴氏给琳琅打包行李时顺手塞进去的,说白纱太透,还是黑纱安全。琳琅不喜欢黑沉沉的颜色,扔在一边就没管了,阮琳珠出了事,这个黑色帷帽正好派上用场。
帷帽的纱幔很长,一直挡到膝盖处,阮琳珠身上如何狼藉不堪,外人只看得到她膝盖以下的脏污,因着天气缘故,路人即使看到了泥土沾裙脚也不会多想。
于是,在黑色帷帽的掩护下,阮琳珠一路顺畅回到屋。李瑜则在林子里徘徊了一会儿,才随另一个家丁到别处换干净衣裳。
琳琅给阮琳珠擦脸擦手,受了委屈的四小姐只顾着哭,琳琅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我哪里差了,为何他就是不正眼看我。”
“因为他心里没有你,你越纠缠他,他越反感你。”
琳琅也不端着了,言语直白,干脆戳破阮琳珠的粉□梦。这姑娘再不醒悟,全家都要倒大霉。
“我难受,我好难受。”阮琳珠扑到琳琅怀中。
原以为他迫于世俗压力不敢回应她,直到她和他面对面,把话说开,她才发现真的是她自作多情。哪怕是在陷阱里,他和她单独相处,她煞费苦心和他说话,他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
琳琅安抚摸着妹妹的头发,倒霉摸到一手泥巴。
她深吸一口气,反复告诉自己。
面对失意的姑娘,要有同情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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