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咱们还有宫里的靠山呢。”
“这个关系更是不得轻易露出,遇上事该在那道坎那座山亮出来,我心中有数。”
“对这当地的土司,咱们为何要那般客气?我看在这川边一带,有些山高皇帝远的味道。”
姓曾的头儿连连摇头:“绝非是你所感觉到的,这你根本就更是不懂了,曾经有个同知刚来这箭炉镇,就想利用朝廷命官的身份压服当地,想暗中扩大鸦片种植面,这些年乡民们欠债太多,缺了口粮,要强制推行自然是行不通。他根本不懂得先给乡民们点小甜头——可他却找些其它岔子层层上奏朝廷,数落这里。”
“结果呢?”
“据我所知,早在康熙爷至乾隆爷时,朝廷就多次称赞打箭炉土司,曾有‘旷世远方宁谧,遐迩同风,无有异志,永为威世良民’的称道之语,嘉庆年间还曾赏戴花翎呢。你想想看,那同知刚到一地,不晓风土习俗以为就如他就任过的中原地段一般,如何能成?”
“在下真是服了曾爷你了,对川边打箭炉还这般知晓。”
“咱们要在此地办好事情,不先用些心思行么?咱们此次行事更得谨慎。”
“可不是呢,我得时时提醒孙家两弟兄,曾爷的意思我如何不明白。咱们并非怕谁,咱们又怕过谁?只是这趟生意总是不能摆到人家眼皮子下面干。真是料不道这朝廷是咋回事,近些日子又在为主张禁烟的那帮臣子撑腰呢。”
“眼下的情势我反复捉摸过,也莫多大问题,充其量如同一阵风一般刮过了也就过了,常言道,避风头避风头,只要避过风头就万事大吉。你瞧一瞧,这些年反对禁烟的臣子有几个贬谪了的?你再暗中理一理他们与皇宫内外盘根错节的关系,再瞧一瞧那些个动不动就嚷着主张禁烟的人,反倒是有几个有好果子吃?”
“那是朝廷终究得罪不起洋夷,如何敢再招惹?人家的坚船利炮有多厉害!”
“再说这上上下下的朝廷命官,如今有几个是干净的?尤其是在烟土进出的通道关口,这就给咱们做这生意有了最大的方便……这些话不能给任何人讲,就如孙老大这类的木瓜脑壳,只能成事不足坏事有余。”
“不过依在下看,他几个还是挺卖力的。”
“这个我心中有数,出来办事,也少不了要用上他们这样的。”
此时的城隍庙内,二毛已经卷缩在离南宫旭不远的墙角睡得正酣。盘腿而坐的南宫旭练罢内功,稍稍活动了一下四肢后,便依在墙边回想起昨日后半夜的情形。
昨夜,熟睡中的南宫旭被异样的响声警醒,感觉有人的说话声,恰好远处有打更声隐隐约约传来。打更声消失,庙内昏黑一片,更是万籁俱寂。
咋就没了声音?他的听力不会欺骗他的。果然,是在这城隍庙的南侧墙外有人在悄声说话。虽是细若蚊蝇的嗓音,却被南宫旭听了个清楚。
“咱俩何不进庙里呆会儿?”
“有两个流浪娃在这庙里进出,那个大点的我见过,近日在酒楼帮工,咱们说话不方便。”
“还要再等会儿?”
“等那几个傻瓜进了‘洋人公馆’,咱放起一把火来就离开,越快越好——”
“我还是不明白,那个‘法拉稀’的洋人主教对你那么好,可以说是救过你的命?——”
“不会害他的,来这么一下子,我们不仅能够安全地把货弄走,对他们也有利。你当然不懂,这就叫计谋,好比用兵打仗一样的——算啦,一时半会儿也对你讲不清。时辰快到了,留神!”
暗夜中,全身玄色衣裤的两个蒙面人逐渐靠近了北郊外坡上的一栋洋楼。伏在坡上草丛中的二人全神灌注地盯着坡下的那条驿道,却丝毫不知就在他俩的上方,有一双眼睛早将他俩的举动尽收眼底。
从镇内的方向来了四个人,这四人可以说是悄无声息地沿着驿道靠坡下的路边潜行。很快,他们中的两人就到了洋楼的窗台下,另两人各站在两侧望风,接近黎明前的夜色特别黑暗,除了此刻现身的他们,哪里有半个人影?窗台下的人果然身手熟练,没有啥响动,窗扇已开,其中一个身影只一闪就已进入了室内,这个先进去的多半是探虚实。
伏在不远处的两个蒙面人,已在作接近楼房的准备,就等那另外的三人进入室内。
不料,看见那人影反而很快就从窗口退了出来,黑暗中也能依稀看见他在朝同伙们摆手。
坡上潜伏着的两个蒙面人也就停止了动作。
而几乎就在同时,驿道上却突然地出现了一个人。身量不高的他站立在道路中央,一把单刀斜插在他的背上。以南宫旭的听力并没听见从他的口中发出任何言语。
洋楼外的四人也不答话,几个飞身而纵,突突突地就离开了原地,很快就到了河岸边,两个蒙面人也悄声尾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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