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王府下人面前,他们噤若寒蝉,却掩饰不住眼睛里的震惊。只有无知的人才会把这一幕当作护送,大部分都明白,禁卫队不是在护送,而是押送。
王府门前果然停着一辆马车,夏楚悦扫了一眼,看出马车并非王府所有,车夫也不是她熟悉的王府下人。不由垂下眼帘,皇帝连宁王也怀疑上了。
龙希宁抬脚跨到马车上,接着不等夏楚悦反应,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扯了上去,两人很快消失在车帘后。
坐进马车,龙希宁依然不发一言,甚至都不看夏楚悦一眼,他双眼紧闭,正对车帘,如同一樽石像。
车轮咕噜噜地转动起来,马车不为断地摇晃。
夏楚悦看了他半晌,忍不住问道:“你们找到地道出口了吗?”如果找到的是那间废宅,她并不担心,就怕万木被牵涉进来。
龙希宁霍然睁开双眼,冰冷的目光直射向她:“你醒来和本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夏楚悦莫名心虚,然而也只有一瞬间,她很快调整好心绪,直视着他:“王爷想听我说什么?道歉还是解释?”
龙希宁冷漠地转开头,重新闭上眼:“不想说就闭嘴。”
“抱歉,拖累了你。”夏楚悦蠕动双唇半晌,才悠悠吐出这句道歉。曾经他们互相看不对眼,想方设法不让对方好过,她也发誓要替原主报仇,让他十倍百倍偿还,可是真当她把他拖下水里时,才发现其实那恨也没有那么深,究竟是时间流逝,恨也慢慢消退,抑或是他救了她,她才不忍。
她,害到他,应该高兴才是……
龙希宁却没有因为她的道歉而触动,抿着唇一副生人莫近的冷俊模样。
夏楚悦也抿着唇不说话了,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不是她会做的事。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夏楚悦和龙希宁都沉默地下了马车。马车是直接驶进皇宫的,停在了内廷。他们下马车后,跟着太监去皇帝办公的御书房。
因为这次的事牵连甚广,不再是皇家儿女私情。因此丞相,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两朝元老王太师和宋太尉都聚集在此。另外太子也在场。
夏楚悦进御书房也不是头一回,然而前两次和这次相比,显然小巫见大巫。单看此次参与人员,说是三堂会审都客气了。
以前龙希宁和太子一样,可坐在旁边看,这一次他也是被审问的人之一。
皇帝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发问,“地道是谁主张挖的?”
“我。”夏楚悦没有否认,即使否认,也不会有人相信。
“宁王妃回答得太着急了,不会是为了掩护谁吧?”太子意有所指地看向龙希宁。
皇帝皱眉,不悦地瞥了太子一眼。
夏楚悦淡声问:“皇帝问话,太子插嘴未免太急,难道想要越俎代庖?”
太子蓦然一惊,他已发现皇帝的不满,暗暗自责,都怪自己想要打击宁王,居然忘记父皇不喜欢别人插话,再被宁王妃提醒,本来只是急功近利,便成了野心昭然,欲取而代之。而父皇最忌讳的就是儿子觊觎自己的皇位。若父皇心下生疑,必然与他产生间隙,真真是歹毒的算计!
太子暗恨,嘴上忙解释:“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心里这样想,没想到却不小心说了出来,都怪儿臣沉不住气,请父皇恕罪。”
皇帝沉声道:“此事牵连到你四皇弟,你心急朕也能理解。但此事也足以见太子心性不稳,你且观而不语,莫在失言了。”
“儿臣遵旨。”太子低头恭敬地回道,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眼睛里闪过懊恼与怒意。
“夏氏,你难道不知道国家律法,严禁在京城地下挖道吗?”皇帝冷冷看向夏楚悦,越看越厌恶,一个妇人,竟然惹出那么多事端,幸好没有进宫,要不然后宫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确实不清楚。”夏楚悦自然不会说知道,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胡说八道!”皇帝冷哼,“身为皇室成员,连自家律法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要告诉朕你不识字?”
“识得一些。”夏楚悦平静地道。
“识得一些……呵……朕记得你女德不佳,礼教欠缺。你倒是告诉朕,平时都看什么书。”
“奇闻轶事。”夏楚悦在前世看的书不多,这一世也只读了医书,但她不能将这些说出来,只好胡诌一个,以她两辈子的见闻,想要唬人还是可行的。
正伏案奋笔疾书的史官和刑部吏笔皆愣住,接着赶紧写下来,说不定宁王妃挖地道就和什么奇闻轶事有关。
看到夏楚悦面不改色,回答问题也不拖泥带水,倒像是个清白之人,但她又承认挖地道是她主张的,罪行暴露,她为何能够那么泰然处之呢?
皇帝话峰一转,冷声喝问:“你可知触犯国法,该当何罪?”他细眯起眼危险地盯着她,不通律法,只能怪她无知,罪已酿下,后果须她自己承担,若她到现在还毫无自知之明,可就愚蠢透顶了。
“俗话说不知者无罪,但若每个犯人都这么说,那法律也就行同虚设。因此,我不敢说自己无罪,但该受何罪,得皇上说了算。”
夏楚悦这样说似乎是将自己的生杀大权交给了皇帝,其实这正是她的聪明之处。皇帝乃一国之主,本就掌有生杀大权。
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夏楚悦的小命确实揪在皇帝手中。而她这样说,既表明自己有罪但罪有可恕,又奉承了皇帝,无论如何皇帝也不能太过无情吧。
皇帝胡子抖动,“此事关系重大,朕一人不好下断论,胡爱卿和谢爱卿,你们对审理案子最熟悉,现在交给你们了。”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赶紧应是,互相看了一眼,大理寺卿先问话。
他将惊堂木拍在桌上,这是习惯使然。一鸣惊人,他连忙看向龙椅上的皇帝。
“无妨。”皇帝摆手。
大理寺卿朝他点了点头,看向夏楚悦。大理寺卿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抛出,大有将夏楚悦祖宗十八代有问信遍的架势。
“宁王妃挖此地道是何用意?”
“出去。”
“去哪儿?”
“去街上。”
“干什么?”
“逛街。”
“为何不走正门而要用愚公移山的蠢笨法子?”
“正门行不通,只好走下策。”
“正门为何行不通?”
“我想大人已经寻问过王爷了。”
“现在在问你,你据实回答便是。”
“因为王爷命人守住了院门。”
“为何宁王要守住院门?”
“不知道。”
“既然宁王不让王妃出府,王妃为何要违法出行?”
“憋得慌。”
“……王妃出行,有无随从?”
“无。”
“地道出口在哪里?”
“一处破院,大人想知道,我可以带你去。”
大理寺卿捋了捋长胡须,轻咳一声:“地道若被有心人利用,危害巨大,王妃思虑过吗?”
“没有。”
“那王妃有没有想通过地道做不可告人的事?”
夏楚悦挑眉看他:“不可告人?地道本身就是不可告人的。”
“有人告宁王妃挖地道欲引贼人入城,你有何话说?”
“无稽之谈。”
“但本官以为,此言比王妃的说法合理。”
“大人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费口舌?”
大理寺卿神色一滞,沉声道:“本官非神,王妃之言是否属实,有待检验。谢尚书,你来吧。”
刑部尚书也问了一堆问题,和大理寺卿的问题多数重合,然而吏笔仍需认真记下。两次笔录比较,兴许能够发现差异之处,这样的案例不是没出现过。当一个人说谎,同一个问题便可能有不同的回答。
问完夏楚悦,他们又问了龙希宁。
“皇上,综合宁王、宁王妃和王府下人的口供来看,不足以定下谋逆大罪。”刑部尚书下结论。
“胡爱卿有什么看法?”
“臣和谢尚书意见一致。”
“其他人呢?也说说你们的意见。”
王太师已有七十高龄,然声如洪钟:“皇上,私挖地道自开国以来便是死罪。不管主使者有没有谋逆之心,都不能轻易饶过。”
丞相也站出来说:“王老说得没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宁王妃初衷是否像她说的那样臣等不知,然她解法律法,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请皇上按律降罪。”
“请皇上降罪。”
丞相话落,御书房内响起整齐的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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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剧透!大家期待已久的情节要来啦。下一章,悦悦会不会被降罪呢?私挖地道,可是死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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