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把火刚才一烧完,第三把火紧接接上了,碰大量流民,蜂拥而至。流民霎时来,简直太多了,从东西两向同时来,或聚或散,可能生乱。因为流民变难民,接着变饥民,因此成抢,这才要早安排。于是谭龙问:“何以会这么多呀?”从东向来的流民道:“在中原及以南,军阀乱战,因此避祸,才想着越远越好。”从西向来的流民也道:“在河西走廊,马家军成军,于是乱抓人,就也避祸来了。”谭龙道:“噢,原来如此,是两个方向的配合。你们大家都辛苦,一路背井离乡,跑了好长的路。但不要紧,我们这里正缺人,恰好可以安排。”因此流民感激他,就都等他的安排。于是谭龙通知:不管是那个村子,都要来接人领人。因此各村人来了,竟然成抢人,因为都缺人,还有人梦想得媳妇,这才马上抢完了。直到这个时候,谭龙才想到,自己的家乡也缺人,于是羞愧,因此盼等下一拨。果然,下一拨还来,于是他推荐,首先要上虎头山。但是,流民不听他,自己变金贵了,才要自己选地方。因此谭龙动心思,就道:“凡再来,须统一安排。”于是他配发名额,不准随意领人,想让流民继续没有吃的。可是,流民们偷偷地逃了,反正在哪儿也缺人。直到剩下笨的,那也宁肯上到砖瓦场,去下苦力气。因此实在没办法了,谭龙只好更改命令,却再生一计,愿替人保媒。于是他物色,暗中相中了六家,都有女儿,因此去提亲。对方当然犹豫着,手下人却道:“赶紧答应吧,不看谁保媒?为今后,是谁的福分?”六家人这才答应了,就将女儿,分别嫁给傅楸娃,傅桐娃,傅全娃,马黑牛,马犍牛,刘二狗。于是要上虎头山,六家人很想后悔,但是不敢,怕官家,就来不及了。因此,硬着头皮安定下来,就使谭龙再添美谈,六门婚事构成六六大顺。于是周围人无不夸他,赞美道:“智慧啊,仁爱啊,厚道。却自己都没有结婚呢,堪称道德先生。”
然而流民接着来,有人还为当地人。谭龙很奇怪,就问:“又是为何呀?”对方答道:“刘振华犯西安,将城给围了。”谭龙大惊慌,心念哥哥,因此问:“现在咋样了?”对方骇然,说道:“乱杀,乱抢,不逃就来不及了。”谭龙追问:“那再想逃呢,可能出来?”对方道:“出不来了,双方都不允。”谭龙叫苦道:“哥呀,我的哥哥?”对方听罢忙安慰:“也不急,是二虎守城。只要城不破,还有吃的,城墙也厚。”但是也不出来了,谭龙着急,忙回家送信。霎时,谭家上下齐惊慌,谭德懿大哭:“报应啊,作孽啊,咋就不长前后眼?”于是都大哭,顿使谭龙烦躁,却没主意。正想办法,忽然山娃走来了,因此请教。山娃道:“莫急,他是学生,顶多暂时出不来。依他的聪明,早就躲起来,即使城破,还谁能找到他?”于是,谭龙醒悟,高叫:“对呀,他是谁?”谭德懿也道:“是啊,人在事中迷,咋就糊涂了?多谢。”因此都不哭了,觉得有理,遂得安慰。于是,谭德懿问他:“有事,也要帮助?”山娃道:“是有事,还为开地的事情。想提前放火,然而人心都散了。”谭德懿问:“你想咋配合?”山娃道:“说服大家,靠谭家的威望。”谭龙道:“这有何难?免税是为了开地,不开地的不免税,更要多加税。”因此他出马,说服大家,都是归他的管辖。于是人答应了,他还道:“烧山,也是为了报仇,替裘黑狸报仇。”因此人奋勇,个个积极。
就才见,烈焰腾空,熊熊燃烧,分割包围,霎时连一线。火龙直扑上去,乱吐火舌,满山漫延,好震撼呀。顿时,四处闻恶臭,是尸体的味道,只当是蛇的味道。人们大骂:“烧,烧,烧死这恶毒的东西。”于是祈祷:“黑狸呀,报了仇了。”火势漫灌,上下窜连,然而也报应错了,还累及其它动物。好在老天终下雨,下猛雨,才给浇灭了。因此,人们又骂:“还天晴,再还有明年,要始终烧死你们。”天终于晴了,嫩芽扑上来,又格外茂盛,就使人类白辛苦。“唉,贴赔了功夫,还贴赔了工具。”人们悲叹,主要是心疼工具。于是,人们丧气进山看,还见有蛇,爬来爬去,“咋就烧它不完呢?”因此猛打,直打成浆糊。在返回的时候,山娃明显看出来,工具不够。于是去找谭德懿,谭德懿不语,谭龙也故意不提。因此又丧气,只好重来找八爸,再商量工具的事情。八爸道:“他们一心上边,关心也是一时的兴致。”山娃问:“哪咋办呀?”八爸道:“千户地方我包了,让你去集贤,找名医杨家,他家未来的坟不在你的土地上么?”山娃道:“我咋说呀?关键是欠时间太长,要赊工具也多,家庭太多。”八爸道:“你干的是正义的事情,人家会明白,会考虑。就是做担保,想靠名医的名声。至于铁匠,多给利息。”山娃道:“记住了。”八爸又道:“再联络大伙,一有时间就狩猎,一旦有钱马上还,让能抵猎物还。”山娃道:“也记住了。”于是有底,山娃受鼓舞,却问:“人心还散着,咋办呢?”八爸斥责道:“还心急呀?慢慢来。你若成功,自然人家跟着你。”因此山娃感动,马上去集贤,要找杨家商量。
事情终于确定了,时间已过深秋,草木枯死,于是发工具。山娃鼓舞道:“上半年,我已小有收获,主要是虫子太多,都喂了虫子,因此要连片,也说明能种。如今,既是烧荒,辟地,也是烧虫卵,最好今冬都种上,期待明年。”伙伴们道:“明年就有吃的了。”这些话,都使人振奋,于是决定:不停了,反复烧,重复翻地,要将草树连根绝。因此见,烈焰又腾空起来,从山下直燃至山上,再绕到后背梁。顿时整山暖,吓得鸟儿不敢停,也不敢过。直到晚上,火势最明显,火光阵阵,风助火势,拖曳出万丈火龙。霎时接连天,如星坠落,齐放光彩,灿烂无比。但是可怜,群群动物们,散漫被烈火包围着。于是惨叫,哭泣,问苍天:这那是家呀?天堂呢,家园呢,咋想到嘛?瞬间犹豫,已葬身火海。另外没有烧死的,就惊慌出逃,跳跃,哀鸣,求助于边缘的火线。因此看到很明显,大山愤怒了,太可怕,四处闪亮,成可怕的炼狱。于是人们哭泣,怜悯动物们沿火线游走,左冲右突出不去。因此忙呼唤:“快呀,跑呀,向下,向左,能出去了。”然而动物早熏糊涂了,很呛,已无力气,难动身。于是火焰卷过来,它们被湮灭了,就听最后的惨叫。命丧了,人们再哭泣:“都是命啊,咋就不同?是人在作孽。”因此回去,不忍瞧,是一幅悲鸿的画面。但是回去了,也睡不着,回忆动物受煎熬。更不敢想天地相接的地方,那里动物还在哀嚎,遥远地传过来。于是受磨难,受煎熬,不得已堵死耳朵,死挤双眼埋头睡觉。可是也一夜无睡,因此老早爬起来,要看可怜动物们的尸体。于是进山了,到处是尸体,回荡着糊肉的味道。人们一边走一边看,喃喃地念道:“这就是昨晚的它呀,在火光中,闪耀。”接着道:“不该呀,也是命。”人们一边哭,一边诉,却还是取走了糊肉。其实他们是担心动物们问他:“我们也是灵性啊,你们烧,我们逃不动了。”因此,在回家吃的时候,他们常常要选肉。凡遇狼肉,熊肉,野猪的肉,都是大胆地去吃。可是碰鹿肉,黄羊肉,羚牛肉,就反复地放下,还要祈祷它。人呐,是智慧太高了,才把自己也难为死了。难为死了,但还是放火,继续又在捡糊肉。却就是捡不到蛇,或许烧完了,或许深入地洞。于是羞愧,就道:“其它动物受连累了。黑狸呀,你天堂走好。”接着捡最好的糊肉,献给裘黑狸,再献给他家人。
下来是紧张开地,一齐抓紧,想节约时间,因此住进了地里。于是全力以赴去开地,还在烧,并顺应节气,尽最大力气种上了。为此,山娃还操心了种子的事情,提前备好。因此人梦想,幻想来年,也争取积极,努力还账,害怕傅家太为难。于是进山,砍柴贩炭,兼狩猎,想尽办法一力还。然而苦短,天短,恨不能掰开,这才知道做庄稼汉的艰难。虽然艰难,但生活能保障了,因此满足,期待来年。却来年还未到,瞬间越艰难,大雪封山,储备不够,是还账了。于是,各家都再一次体会到年的滋味。啥是年?年就是难,过年就是过难,过难关。因为,距秋已远,离春也远,因此无青草接济,还吃的完了。于是全凭意志,看谁能支撑得长久?稍有体力不行的,支撑不下去,这一生也就完了。即使活着,也是最难的时候,意志变消沉。人们栉于冷风,沐于漫雪,徘回在死与生的周围。一切都是饿啊,因此找盼望,脱离神伤。于是,才拿出最后的吃的,祭奠在那里,让家人看到光明。由此就演绎成一种节日,这便是年,叫熬过年。因此,年就是难,难就是年,嫌难太难听才叫年,实际年度的是苦哇。这时候,人越需要激励,让喜念挂上眉梢,于是讲家史,学家中的英雄。因此,当自家人聚一起的时候,傅老大就讲,傅家人上虎头山的艰难。实际各家都艰难,傅八才道:“山娃呀,要变更约定,说人们忙忘了,已成不足。要使对方同意,允许大家缓还账。”于是山娃去了,找到铁匠们,最终同意,还能缓再一年。
虽然缓了,但还是艰难。因此,傅八逢人便讲:“贵在坚持,还要坚持。”他想阻止高利贷,就趁人扫灰面的时候,他们已熬不住了。可是,自己光在劝别人,却山娃先熬不住了,女儿病死也是饿死的。因此,叶子哭得像泪人,但是不敢哪,她还继续有身孕。于是,傅八挤白面过来,劝她:“不敢以泪洗面,要保腹内的孩子。”碰到山娃,他熬思想上的熬煎,因此不言语,卖命找吃的。于是,他带人,每日钻深山,砍柴换面,竭力以保证妻儿。在落寞的时候,他将腹内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要叫锁子,以保佑紧紧锁住。终于孩子降生了,果然是男孩,因此叫锁子。这样,他就还为三口之家,强颜欢笑,再添了人了。于是,继续砍柴,紧张再加紧,努力换面,来保证她们娘俩。可是在最近的时候,狼忽然多了,霎时回来,齐逼向他。还好是人多,又人人手中持利斧,狼才不敢靠前。但是也紧跟他们,穿林梢,跳沟涧,直送出山外。这一切,他们都不敢让家人知道,只有自己知道:狼在报复,愤怒让到了山里。因此人要躲,却说累了,才与家人欢悦,实际是保护。于是小心,格外警惕,但是还要找吃的,就早出晚归。一天半夜,山娃慌忙回来了,妻子笑脸相迎,他就将一天的收获,细心地交给妻子。妻子紧张打水,帮他洗手,帮他洗脸,再帮他暖和,已经盼得眼急了。望着妻子温柔的背影,他温情了,落泪了,演绎着一个孤儿的心思,也能成一家之主。因此,他萌生一种信念,要赋予妻儿浩博的爱。于是,他问妻子:“你是咋过的呀?”妻子笑道:“检了桑叶,煮了,烙成饼,吃了。再剥榆树皮,也砸了,如今沤在缸子里,想拨白面,下来是等你。”妻子醉眼望着他,出神了,却使他心酸,可怜的妻子。妻子已看懂他的心思,笑道:“我知足,住的是瓦房,几家能有?再几年,还盖柴房,就下雨也不愁了。”妻子的确很美丽,说出的话儿更美,然而扎得他心疼。
妻子还看出来,忙转移话题,她道:“你饿了,我端饭去。”山娃道:“吃过了。”妻子问:“哪儿吃的?”山娃道:“马家,黑牛受伤了,我送他。”他认真编圆谎,想省吃的,妻子才信了。妻子走过来,落向他,挤入怀中。霎时,他酥了,悉心抱妻子,柔情移于炕上。炕上婴儿在酣睡,他细声叫:“锁子。”锁子红扑扑的,小鼻子小眼小摸样,热腾腾的。是二人的杰作,也是二人生命的延续。因此二人看着他,忽起浓情蜜意,翻向深炕中。窗外起风声,二人蜜意绵长,猛然鹧鸪叫了:“咕咕,咕咕。”天将亮了,妻子问:“不困吗?”山娃道:“有你。”妻子问:“黑牛没事吧?白吃人家。”他道:“我留白面,抵了。”妻子笑道:“这还差不多。”因此猛挤,直到不能前。妻子小脚绕过来,给他抓到了,妻子又笑:“有啥好捏?难走路,才光靠男人。”他道:“也有好,摇身就像风摆柳。”妻子嗔怒:“光图你们好看,当初都疼死了,骨头折断谁怜惜?那时才敢骂爹娘,他们也没办法,只有忍着。”他道:“若有我,哪能让你受这份罪?”妻子笑:“当初的你,现在的我,还能嫁给你?也还是感激我眼前的男人。”说罢又要挤,但是火光熄灭了,霎时一抹黑。没有油灯,点的是松柏的枝,于是火光落下来,炭火拉一地。他道:“也不管了。”就还享受于炕上的温暖。
天亮了,妻子紧张穿衣服,要做饭。他还赖着,不想起床,然而也睡不成了。八爸喊:“山娃,帮磨去。”他也赶紧起身,要接八爸。妻子开门,八爸道:“我走了,你快点儿。”他霎时出门,但八爸已走了,撵不上。因此,他也出门,出门后连续打激灵,太冷。树上是明咣咣的,齐穿了冰甲。地上也明咣咣的,都冻结实了,难怪是冷。他疾走,谨慎防倒。于是下坡又上坡,找不到正经的路。他紧张持利斧,警惕地望着树洞,再一手死抓荆条,严防有狼。终于到了,眼前已是水磨坊。因此放心,安全了。这才回忆,临出门时,妻子拧他,那样深情。于是,他荡漾了,很温馨,便觉雪天越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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