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胆颤心惊跟在他后面,总觉得会出事。
他那莽撞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初次闯入山林的陌生人,破坏了整座山的和谐,蛇不咬他咬谁?
果然。
在颜朝分花拂柳般行进时,他忽然惨叫一声,条件反射的捂着手臂。
我飞速跃到他的面前,拉开他的手,手臂上两个小小的血点子,正是毒蛇咬伤的痕迹。
我不假思索的用弯刀在他衣襟上一勾,勾了一个口子,顺着口子撕下长长的布条,然后用布条扎在伤口上方,接着又低头吮住伤口,用力一吸,吸出一口浓黑的血,再吸……
“别。”他强忍疼痛,想要推开我。
我不理他,继续吸,在我重复这个动作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颜朝的目光,直直的投在我的脸上。也不知是因为用力,还是其他,我只觉脸越来越烫。
如此吸了七八口,直到吸出的血,是鲜红的颜色,我方停下,又在附近找了七叶楼、蛇地钱等草药,捣烂敷在他手臂上,包扎好,这才开口说话:“还痛吗?”
“好多了,这草药敷上去,清凉清凉的,已经没那么痛了。”颜朝咧嘴一笑,额上犹有汗珠,想必一半是痛出来的,一半是吓出来的。
“从你手臂上的咬痕看,咬你的是竹叶青。这种蛇分泌的是血循毒素,虽然它的毒性不是最强,但咬了却痛如刀搅,严重的甚至会痛得休克。而且若不把这毒血吸出来,整个手臂都会肿胀发亮,短时间内都好不了。”
“这么严重?”
“这算严重?如果咬人的是银环蛇,它分泌的是神经毒素,咬伤后只轻微发痒,没经验的人都不会察觉,以为不过是蚊子叮了一口,可几个小时之后,就会毙命,这才叫严重。”我神情颇有几分严肃,想着这傻子若是遭到了银环蛇攻击,十有八九不会知道,到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不到这山里,处处都是危险。”颜朝感叹。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蛇性子温和,从不主动攻击人,它咬人是为了自保,你刚才一路拨弄竹枝,实在是太过冒犯它了。像我们从小生活在山里的人,很少很少会被蛇咬。而且,蛇是最慈悲的一种动物,它即便咬你,只要你稍有草药常识,几步之内就能找到解毒之药。它从来就没有存了要致人于死地的心。”
“你对蛇这么了解?”
“当然。”我俏皮一笑,问,“你怕蛇吗?若你不怕,我不妨把刚才咬你的蛇唤出来,让你瞧瞧。”
“你还有这本事?”颜朝颇为惊奇。
“我会一点口技。”我说。
“那你把它唤出来,我倒想看看伤我的罪魁祸首。”
“是你先惊扰它的。”我说,“你要先消了你心中的敌意,它才会消了对你的敌意。”
“我对它没有敌意,只有好奇。”颜朝大概是真不怎么痛了,笑得轻松而灿烂。
我撮起嘴唇,发出吱吱之声,不一会儿,一条通体碧绿的蛇,顺着不远处的一根竹子滑下来,仰着三角脑袋,亮晶晶的小眼盯着我们看。
颜朝情不自禁的朝我身边靠了靠。
我给他一个宽慰的微笑,朝蛇走近几步,伸出手来,嘴里发出极细微的咝咝之声,仿若蛇吐信子,那条蛇便悠悠的朝我爬了过来,爬到我的掌上,略停了停,便缠上我的手臂。
“小心。”颜朝惊呼。
“没事,它在和我玩。”我说,“在这山里,我最喜欢的,其实就是蛇。以前奶奶还在的时候,我家的木屋里,有一条翠青蛇喜欢光顾。翠青蛇和竹叶青很像,不过它没毒。开始我看到害怕得不得了,后来奶奶告诉我,说那条蛇是我的妈妈,它想我了,便变成蛇来看我。我听奶奶这样说,就不害怕了。不止不害怕,对它还十分亲近。久而久之,就和它玩熟了。而且从那之后,我对其他蛇也不怕。后来,我无师自通学会一种奇怪的口技,能招来各种各样的蛇。”
“太神奇了,简直不可思议。”颜朝走过来两步,站在我的身后,说。
“是不可思议。我读大学了,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书籍,便查了很多蛇这方面的资料。资料上说,蛇是一种听觉视觉都几乎退化了的动物,它是通过知觉来感知外界的变化。可我和它们的沟通,却是通过口技。按理它们是听不到我发出的声音的,但为何我又能召唤它们?这个问题,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能让这蛇也爬到我手上吗?我想感受一下你此时的感觉。”颜朝蹲到我的身边,问。
“当然可以。”我微微笑着,为了安全起见,手掌托起颜朝的手掌,嘴里依旧发出吱吱之声,那条竹叶青略停了停,便朝他的手臂爬过来。
“别怕。”我轻声对颜朝说,因为我感觉到他的颤栗,冰凉的蛇爬上温暖的手臂,是会让人颤栗。
那条蛇缓慢的爬上颜朝伤口包扎的地方,立起身子,看着这个初次出现在山林的男孩。
头顶的阳光透过细细密密的竹叶,投下星星点点的金光,照着这人蛇的奇怪组合。
“小洛,你是这山林里的精灵。”颜朝脸转向我,手臂依旧在微微发抖,但眸子里的光,却是从未有过的热切。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