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了敛眸,再看向我时,神色已经平静很多:“缦殊,我谢谢你,肯为我做出一个这样的决定,我很感激,我说过,我度量没那么大,在理智上,我知道我能善待他(她),但是在情感上,我却未必。我其实是个感情很贫瘠的人,不过一次付出,已是倾尽心力。所以,如果没有血缘上的关联,我没有一点自信能做好一个父亲。正因如此,我感激你的决定。我知道,这是我们彼此为这份爱迈出的第一步——我的退让,你的放弃。但是,缦殊,我不能一味只想着我自己,你也不能一味只为我考虑。这是一个生命,我们还要慎重,也要征询医生的意见。你的身体一向不好,之前,呃,之前,我们已经有过一次,如果这次再这样,恐怕会有无法想象得后患。”
“可这是最好的决定。”
“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可对你,对他(她),却不是。缦殊,其实我知道,我不能太贪心,你能这样选择,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安慰。这说明在这一个时刻,我对你来说,比他(她),比资凤翔,要更重要。”他伤感一笑,只是,那伤感,却不是一种厚黑的重,而是有着得偿所愿的轻松,“缦殊,你先不要想,先休息,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我们好好检查一番,根据检查结果,我们再做打算。在此之前,你只需要好好休息,把心态调节好,其他的事,都让我来处理。”
我鼻头又发酸。
难怪说女人是水做的。
瞧我这模样,可不是水做的。
“好好睡一觉。”他把我连人带被抱在怀里,怜惜的说。
我听话的闭上眼睛。
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没有什么好憎恨的,没有什么放不下的,没有什么原谅不了的。我遭遇了最坏的,可是,我亦得到了最好的。
身边这个男人,他今晚的表现,已足够赎回过去他对我所有的伤害。
这一觉睡得很安心,或许是因为太累,但更可能,是因为身边有种安神的力量。
第二天我醒来时,刚一睁眼,就对上一双深情的眸子。
“早安。”顾倾砚坐在床头,对我微微一笑,像早晨最灿烂的阳光。
“你起来了?”我翻了下身子,问。
“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快十一点了,你真好睡。”他轻松的调侃我。
“这么晚。”我咕哝着,又翻了下身子。因为一醒来就看到他的缘故,心情格外好,昨天的那种悲痛欲绝,仿佛已经淡了,淡到无法触摸。
“的确是有点晚,”他还在笑。其实他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温润得没有一点棱角。我想起一个古雅的词,谦谦玉君子,大概就是说他这样的。
他是一个极端的人。
在最温润的极端,也在最暴戾的极端。
在最深情的极端,也在最无情的极端。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
“怎么了?”他亦伸出一只手,覆在我的手背。
“看看是不是在做梦?”我娇俏的说,哪怕我们还有再沉重的事要面对,但这一刻,也要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安宁时光。
“傻瓜。”他宠溺的说,朝我俯下身子,“起床吧。”
我没有迟疑,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好。”
他抱住我的腰,往上一用力,我就离开了床。
“缦殊,你又轻了。”他说,眼里的疼惜无以复加。
我头靠在他的肩上,故意皱了皱眉,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话没落音,已隐隐觉得不妥。呃,其实我们这种和美,是用刻意回避换得,所以有的话,还是要注意点好。
在明白人的眼里,我的这种消瘦,却分明是因为那个意外——尽管这一回,我有时也怏怏的,胃口不好,但并没到完全吃不下东西的地步。像昨晚那样强烈的呕吐,几乎没有。或许昨晚,是因为自己已经知道了这样一个结果,产生了强烈的抗拒,才会吐得那么厉害。有时,心理暗示的作用,会强大得可怕。
但顾倾砚显然不像我这样心思百转千回,他就单纯的把这句话当作思念,脸上的笑,几乎让光风霁月失去它们应有的颜色。他薄唇轻启,却是吐出一串法文:“lamaindanslamain,nousvivronsensemblejusqu'àlafindelavie.”
我说相思,他便给我承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回,他要放下一切,给我一个安稳的未来。
越是在这样敏感的时刻,他便越是信誓旦旦,不容我胡思乱想分毫,更不许我再做一个逃兵。
我更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几乎不肯撒手。
“快去洗漱,我去准备早餐,呃,我亲自做的,你可不能……”他没有再说下去,是怕那个特别的词汇,给我心理暗示。
我果然泛起一阵恶心感,但是,在他温情的注视下,还是勉强把那感觉压了下来。
他依旧把昨晚的那件厚外套给我披上,我又在他身上腻了一会,便去洗漱。
我感觉到他的目光牵着我的背影,这样的脉脉深情,一旦食髓知味,哪还有勇气舍弃?
lamaindanslamain,nousvivronsensemblejusqu'àlafindelavie.
每一个音节,都让人唇齿生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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