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凤临的签证下来了,我们赴美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踌躇着,想着要怎么跟顾倾砚开口。肯定要挑个合适的时机,趁他心情好的时候。
是一个阳光很好的周六,我去顾倾砚的住处。他最近似乎很喜欢在家里吃饭,虽然他从来没说,可我从他越来越温和的态度里还是感觉到了。
一个人,不管他怎么富有,不管能吃上什么样的山珍海味,对平淡的烟火日子,总还是向往的。
顾倾砚就是这样。
他喜欢坐在客厅里,听着我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哗哗的水声、油在锅里噼啪的响,食物的香气飘散出来,就像寻常过日子的人家。
“要我来帮忙吗?”有时他忙完手上的事,也会站到厨房门口问。
“不要。”我总是拒绝,“你等着吃现成的就好。”
他的视线在厨房里扫一圈,大概也找不到什么他能做的事,便不好意思的笑笑,退出去。
他是厨房白痴,拿惯手术刀的手,会煮个粥,怕已是极限。
在他眼里,从来就没有家务这一说。他大概觉得所有的事,只要有钱,都能请人搞定。
我其实很好奇他二十多年的人生,是怎么过来的。
他的妈妈,又是怎么教的他。
不过,除了最开始我们在一起,他醉酒了,他的病人死在他的刀下了,他和我说起过他的妈妈之外,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过。
他好像就一个人。
没有家,没有兄弟姐妹。
似乎也没有爸爸。
当然,他不是孙悟空,不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他有妈妈,但那样一个妈妈,在他眼里,大概也和没有差不多吧。
一个从来没体验过家的温暖的男人。
我熟练的做着手上的事,心里竟生出一丝隐隐的疼惜。
我今天蒸了鱼,钝了莲藕,炒了豌豆苗,菜不多,也清淡,他口味不重,也不挑,其实挺好伺候。
等我把菜端出去,他便过来盛饭,两人坐在餐桌前,默默的吃,那细细的声响,是食物的咀嚼声。
“倾砚,我过几天,要陪凤临去美国。”
“嗯。”
“我们已经和那家医院联系好了,他们愿意收治凤临。”
“嗯。”
“我可能要去一段时间。”
“多久?”他抬起头,问。
多久?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资凤临在那边治疗,而我也能在那里找到合适的工作的话,我大概就不会回来了。深圳不是我愿意久留的地方,它有太多伤心的不堪的回忆。如果能够忘却,如果能够在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谁又会拒绝呢?
但我不敢把想法直接说给顾倾砚听。我并不迟钝,和他在一起这么久,我感觉到他对我有强烈的占有欲。一旦我就此离开,他会不会发难,鬼知道。
“时间我说不好,不过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不会要很久吧。”
“恐怕不会顺利,神经恢复不是个一蹴而就的事情,一般需要一段漫长的时光。”
“那我就会在那里待久一点。”
“你一直在那陪着他?”
“是,他需要人照顾。”
“哦。”
顾倾砚再次发出一个单音节,埋头吃饭。
我松一口气,想不到他听闻此事,竟如此平静。
然而几分钟后,他却又再次抬起头,盯着我的眼,问:“霍缦殊,你不打算回来了的吧。”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我迟疑一下,刚要张口,他却又重复了一句:“不会回来了吧。”
我看着他的脸,本想敷衍他一下,但转念一想,他能用这么肯定的语气,肯定是猜透了我的心思,我这时若言不由衷,只怕不妙。
所以,我决定识时务的实话实说。
“我还没仔细想过。不过,如果能在那边安定下来,我可能就不会回来了。你知道,除了资凤临,我没有亲人,所以,我们生活在哪里,是国内还是国外,其实都无所谓的。”
“无所谓吗?”他轻轻重复一句,“你哪天走?”
“下周二。”
“今天是周六。也就是说,不到三天。”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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