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探监。”
“找何大年,我是他的侄女。”
女人迈着稳稳的步子,在狱警警惕的目光中,听着身后铁门哐当一声响,仿佛连阳光都被关在了外面,全是阴暗,何青梅的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是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青梅?”何大年看到这样子似笑非笑的何青梅的时候,一瞬间,觉得莫名的害怕。
“二叔。”
何青梅打了声招呼。
“青梅,二叔还以为你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叔叔呢。”
何大年苦笑了一声,方才升起的那丝害怕,被他心底的渴望所覆盖。
“怎么会。”
何青梅还在笑:“毕竟你是我的亲叔叔,是我父亲的亲兄弟。
她话中带着话,可是,何大年没有察觉:“从我入狱以来,也就是你还记得我这个叔叔了,来看看我了。”
“二叔在里面过的不好吗?”
何青梅望着面前像是苍老了十几岁样子的男人,望着他鬓边生出的许多白发,望着他脸上多出的几条皱纹,望着他眼中真实的苦涩与落寞,心底莫名地欢畅。
“怎么会好?我也老了,以前过的日子,和现在过的日子,真的是天差地别。”
何大年苦笑,突然伸出手,握住了何青梅的双手:“青梅,你帮帮二叔吧,你让慕以竹放过二叔好吗?二叔在里面过的,真的是很苦。”
他甚至没有察觉,自己握着的这双手,上面有多少伤痕,他甚至,没有发现何青梅今天的样子,是有多么的狼狈不堪。
“二叔。”
何青梅又扯了扯嘴角,顺道将自己被握的生痛的双手往回一抽,哐啷啷一声响,是男人双手之上拷着的手铐。
“青梅你帮帮二叔!”
何大年眼睛发红,又要伸手去抓何青梅的双手。
“做什么!”
旁边看着的警察将警棍往桌子上敲了敲,何大年瞬间吓得缩回了手。
“老实点。”
狱警面色不善。
“二叔,你认不认识慕容。“
何青梅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而何大年一时间猝不及防的惊愕与惊慌,已经将答案直接告诉了她。
“慕容?好像听过,是不是慕以竹那小子的亲爹?听说为人很差,青梅,你怎么突然想起了问他?”
“是不是慕以竹对不起你了?”
何大年一瞬间转换了自己僵硬的表情,将一个即使身陷囹圄,也还是关心侄女的样子表演的淋漓尽致。
“二叔,我要走了。”
何青梅对上男人蓦然睁大的眼睛,对上里面的不敢置信,又笑了笑,这次的笑,多了些险恶:“二叔,忘了告诉你一声了,我和以竹离婚了。”
“所以,我没办法求他放过你,更何况”
何青梅站起身子,歪了歪头:“我也不想要求他放过你呢。”
“青梅,青梅,我是你二叔,你怎么这么对我说话,我是你亲叔叔。”
身后男人的呼喊被抛下,何青梅越走越快,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有这么聪明,这么会察言观色的一天,可是,她今天偏偏很聪明,很会察言观色,只是一眼,她就知道了何大年心里有鬼,慕容的话也许不尽不实,也许有许多加油添醋,可是,他杀了她父母是真的,何大年在里面扮演了个角色是真的,慕以竹知道,也是真的,只要这些是真的,何青梅,便不能再去自我欺骗,告诉自己,没关系了。
“我发现,有的人,真的是可以阴魂不散的。”
何青梅的面容,迅速地覆上了一层寒冰,曾经,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拥有这样的表情,原来,一切都是以为,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只看她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
“怎么能够说是阴魂不散呢?应该说是有缘。”
白清沫捂着唇轻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娇软绵柔,若是个男人在侧,恐怕是要软了筋骨的,而何青梅,她冷冷地望着笑的刻意的白清沫:“笑的真难看,这么做作,和只野鸡似的,怪不得以竹看不上你。”
白清沫知道怎么打击何青梅,何青梅狠起来,更是知道如何让白清沫无地自容。
“何青梅!”
白清沫一瞬间,气的唇角的笑都扭曲成了一个难看的弧度:“你,你以为自己很得意吗?”
气愤到极点之后,便是将自己脑子里掌握的所有能够打击何青梅的东西都吐露出来,什么慢慢来都顾不得了:“你不是已经去了我让你去的地方,见了我让你见的人吗?你不是差点杀了人吗?你不是还来监狱里专门和你那位好叔叔求证吗?”
“你知道了吧?是以竹的父亲杀了你的父母,是你的亲叔叔在后面推波助澜,而以竹,他一直都知道,知道你父母是被谋杀的,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在里面扮演的角色,可是,他包庇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没有让他的亲生父亲给你的父母偿命,他一直都装作不知情,他甚至娶了你,最后又抛弃你,你看,他把你那个野心太大,太过贪婪的亲叔叔送进了监狱,他再没有顾忌了,你这个傻子被抛弃了,也不知道要和他争财产,现在你父母努力了半辈子的财产都被慕以竹接收了,全都是他的了,何青梅,你真是我见过最傻最傻的傻瓜了,你是我见过最蠢最蠢的白痴了!”来丰大扛。
白清沫这一段话,说的是流利之极,说的是酣畅淋漓,显然是在心中描摹了不知道多少遍。
“说完了?”
何青梅问,她的样子平静的的很。
“说完了......”
白清沫喘着气,这么长长的一段话,她从来都是讲求每一句每一言都要清雅娇软,很是费了番力气,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啪!”
“啪!”
一掌左脸,反手右脸,白清沫不是没有被何青梅打过,可是,从来没有被这样左右脸各挨过一巴掌的。
她一时间,都懵了,以为何青梅现在必定是痛不欲生,必定是轻轻的一言一语便能够击倒,白清沫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会比以往每一次都狠。
“你刚才不是说我去见慕容了吗?你你应该知道我刚刚差点杀人了吧,你更应该知道,我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了吧。”
何青梅冷笑着,一句一句地问:“白清沫,我现在心情很不爽!”
这一次,何青梅不再用巴掌,而是直接上前拽住了白清沫长长的头发,然后,拿着拳头往她的身上脸上砸去。
“何青梅,放开我!”
“啊,好痛,救命!”
白清沫脸上身上挨了好几下狠的,拳头比起巴掌,何止重上一点半点,白清沫从来没有遭过这样的罪,一时间,双手胡乱地抓挠,想要挣脱何青梅的钳制,只是徒劳,何青梅就是瞅准了她打,要将这个将所有秘密,那些残酷的真相在她面前揭露的女人狠狠的,狠狠地教训一顿。
“救命!”
“做什么,做什么!”
这里毕竟是在监狱外面,虽然两个女人打架作为男人上前很尴尬,可是,白清沫口口声声救命,何青梅一面倒地占据着上风,像是疯了一样把自己的拳头往白清沫娇软的身子上招呼,那两个狱警不得不过来阻止。
“这个疯子,你们快把她抓起来,唔,抓起来。”
白清沫抓住一个狱警的手臂,呜呜的哭着,本来应该是梨花带雨,现在用这样一张染色盘子一样的脸做出这样的表情,却是可怕狰狞无比,被她抓着的狱警,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抱歉,我们之间方才有些女人的问题需要解决,打扰你们了。”
反而是何青梅,在狱警要拉她之前,退后了一步,甚至有闲暇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袖口:“你们知道,两个女人如果同样看上一个男人的话,总是会有些不怎么友好的交流的。”
“厄”
狱警发现自己居然无言以对,这算是家务事吧,又看了看两位女士的狼狈样子,反正也没有出大事,还是算了吧:“监狱重地,不是让你们在这里随便闹的地方,以后注意些。”
“嗯。”
何青梅点头痛快地答应,白清沫不敢置信地睁大肿胀成青紫色的眼睛:“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小姐,请不要随意诬陷。”
白清沫眼睁睁地看着狱警走开:“何青梅,你敢这么对我,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白清沫,你有时候,真的挺傻的。”
何青梅嗤笑一声,为了白清沫这样一直不屈不挠的坚持,做了这么多,费劲了心思,就是为了让她难堪,可真是傻得可以:“你为什么每次做了让我不顺心的事情,总是要出现在我面前呢?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个人,若是不顺心的时候,脾气是不受控制的吗?而且,便是我再难堪,你比不过我,就是比不过我。”
心底的怨愤发泄出了一大半,只是,那已经空了的心,被寒冷萧瑟占据了的心,却像是遭遇了一场彻底的火灾后的荒原,再也难以结出什么好看的枝叶花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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