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话,一边迅速的围拢成一个圈,向着他们二人逼来。
重重的杀意和凝重的气氛,圈子越缩越小,苏阮神色紧张:“打得过吗?”
辩机不回话。她回头,看见他双手合十,闭上双目,居然开始念经了。
“我的神哪!”苏阮满脸黑线,抓住他手上的佛珠,“别念了,他们不信佛!”
“我不能杀生。”辩机低声,依旧喃喃低语。
苏阮抓狂:“我没让你杀生,打伤他们,能让我们逃走就够了!”
他不理会她,两片嘴唇飞快的一张一合,梵音如流水。
落在苏阮的耳朵里却无异于蚊子叫,讨厌极了。
和尚果然都不正常!
“既然不愿束手就擒,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守卫们挥剑向苏阮刺出。
苏阮眼看雪白的剑刃向胸口刺来,惊的一身凉汗都冒出来了,撒腿就想跑路。
却突然被辩机一把搂住,凌空飞起。他一个飞身旋转将她护在怀中,掌心一柄雪白的袖箭直直插入那侍卫的小腹,低声:“我已为你们超度。”
袖箭拔出,鲜血喷涌,他及时的以袖挡下,沾湿了他的袈裟,却未有半滴洒在苏阮身上。
“竟敢反抗!”守卫们一拥而上,辩机的一脚踢起地上死者的长剑,姿势极其优美的接起,毫无章法的一剑挥出,边见寒光化作一道长弧,呼啸着向侍卫们撕咬而去,剑气所触之人皆血如泉涌,转眼之间尽数倒地。
苏阮目瞪口呆:“太生猛了……”
辩机拦腰将她抱起,身影一闪就向着远方脱去,又见前方几十人涌了出来,而身后也是连绵不绝的马蹄声奔涌而来,恐有上百人之多。
苏阮伏在他的肩上,回头看着身后浩浩荡荡奔来的人,喃喃:“就为了对付我,居然如此大动干戈,真荣幸。”
二人再度被团团围起,为首的官吏穿暗青色戎装,眼见满地的尸体,愤怒的喝道:“畏罪潜逃,拘捕,残杀朝廷命官,按我朝律法,当场击杀!你们,还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吗?”
苏阮闻言愣了一下,踢了一脚离他们最近的人,发现当真是气绝了。
“叫你下手那么重,全死了。”苏阮瞥了辩机一眼。
全身都被血染红的辩机傲人的站立着,清澄的眸子泛着渗人的寒光,手中的长剑还在滴滴答答的淌着血。
他像是沐浴着血从地狱中爬出来一般,整个人都散发着森然的煞气。
果然佛主发威,比魔鬼还恐怖啊。
苏阮伸手抓了他的剑,挥了挥:“好,我认罪,都是我一个人干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们让他走吧,他是得道高僧,受天子恩泽的。”
“你……”辩机哑然,眼中的暗红色慢慢消失,“为什么出事就想一个人承担?”
苏阮耸肩:“没有,这本来就是我的事。你还是回去当你的和尚吧。”
辩机皱眉:“我已开了杀戒。”
“是哦……”苏阮看了看满地的尸体,那么多的血,都流淌到了她的脚下,浓烈的血腥味是那样的刺鼻。
她抬起脸,笑的清然而美丽,“但是在我眼里,你还是化外一方。”
“可你在我眼中,就是红尘万丈。”
辩机毫不犹豫的将她用力扯进怀中,紧紧拥住。
“辩机!”他的动作让她大吃一惊,本能的想要推开,却听见耳边如潮的呼声,“恭迎圣君陛下归来!”
苏阮回头一看,不知何时,皇城司的守卫们全部跪了下去。
她惊慌的从他的怀里挣脱,看向他手中的金黄色盘龙令牌:“你——”
当今世上,能用双龙令牌的只有两人,一为当今天子;二为先帝钦定的继承人,十七皇子。十七皇子在出生之时就意外被人掳走不知所踪,先帝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也没有改口,故去后由当时的五皇子,如今的皇上“暂代”继承王位。
皇上册封失踪的十七皇子为“圣君”,为他立衣冠冢,安心坐上王位,一座二十年。
苏阮随之缓缓跪下,却被他弯腰扶住身子。
他清澈的嗓音在她耳边游动:“无需如此。”
苏阮抬头看着他,眼中是无法压抑的震惊:“为什么……”
天子登基近二十载,势力早已稳固,这个时候出现,无异于飞蛾扑火!
他知道的吧?所以一直不愿意下山!可是现在这算什么?!
为了她吗?!
“……值得吗?”
苏阮的声音剧烈的战栗着,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但我……更愿与你共渡红尘。”他微微一笑。
……
九重宫闱。
“他回来了。”
一眨眼,就如一阵清风,传遍宫殿、乃至帝都的每个角落。
皇宫了,帝都疯狂了,这一消息足以把昨夜太子遇刺的消息都埋下去。
“是吗,他果然还活着。咳咳……”金丝勾边纹龙帷幔之下,帝王的面容隐匿在华盖之中,声音十分虚弱,“彦儿……”
太子一袭雪色长袍,优美若仙:“孩儿在。”
帝王断断续续的咳嗽道:“……咳咳……你去……咳咳……接他吧……”
“好。”太子松开父亲的手,“您保重身体。”
“近段时间也不必来探望朕……”皇上慢慢道,“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父皇。”太子躬身,“孩儿告退。”
太子走出乾清宫:“一个人回来的吗?”
“还带了一个姑娘。”侍从回话道,“是苏家的姑娘,与墨将军有亲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太子迈着优雅而轻盈的脚步,踏上长长的宫道,声音清雅而温柔,“苏家人待他如此恶劣,对苏家人也无需手下留情,物尽其用即可。”
……
御用撵车在帝都的街道上缓慢而悠然的行进。
好奇的百姓们都跑出了家门,沿着街道里里外外的跪着。
百姓的议论声如潮水涌来——
“圣君离京之时不过是个婴孩,也不知现在出落成了什么模样?”
“圣君回来可是大好事!也许咱们十几年的征战就要结束啦……”
“我看是要打的更厉害了才是!免不了又是龙虎斗!”
“这么说国师大人也会重新临朝辅佐圣君喽?”
……
辩机和苏阮端坐在撵车之中。
辩机倚着车栏,透过窗口淡淡注目着在外跪成一片的百姓们。
苏阮注目着他,忽然道:“陛下,您瞧百姓多欢迎您。”
“还是叫我的法号吧,或者我的名字。”辩机回过头来看着她,“……似乎是叫百里溯?”
“百里溯?”苏阮干笑,“还是辩机好听。”
百里溯道:“你有话要说?”
苏阮迟疑了一位:“你,当真考虑清楚了?要回到圣君的位置上?”
虽然她曾经很惋惜如此貌美的他当和尚一辈子,但总比在权力场上和旁人厮杀,你死我活、朝不保夕要好。若要在两者之间选择,她当然更希望他只是那个心无旁骛、一心念佛的辩机。
“我还有退路吗?”百里溯反问道。
苏阮瞥他:“现在逃走,好像是来不及了哈……”眼睛却往窗外瞄。
百里溯忍不住扬起了性感的唇角:“你是在暗示我可以逃走吗?”
苏阮收回目光:“不然你觉得呢?”
百里溯道:“我走了,你被皇城司的人抓去处死?”
苏阮一怔,场面这么乱,她都忘记自己现在是通缉犯这回事了。
她低了头,嗫嚅:“可这样我很过意不去,那天晚上我就不该去向你求救……”
百里溯看着她眼里的歉疚,却有些小小的愉悦,鼓起勇气抓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当下的局面,我尽在把握之中。”
“都这么说,有分寸,会小心,结果就是死的死、伤的伤……”
御驾缓缓驶入宫门,车轮踏上大理石铺就的宫道,行走十几丈的距离之后戛然而止。
“三皇子殿下,到——”
身材高大的三皇子穿着一袭淡黄色描金朝服,合身的衣物勾勒着健硕的身段,行走之时昂首挺胸,器宇轩昂,颇有君王气度。
他被左右跟着五个身姿带刀侍卫众星捧月的簇拥到百里溯的御驾前,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这驾撵车。
车里,苏阮同样微微眯起了美丽的眼睛,紧紧的审视着他。
苏阮成为平郡王妃之时,多为宋瑾出谋划策,与三皇子交锋过好几次。此人阴险狡诈、极善权术、身边能人异士颇多,具有极强的实力。
当初太子被刺身亡,三皇子承袭太子之位,以调查刺杀太子的凶手为由在朝中排除了大量异己,在此期间又将几个有影响力的皇子扳倒,巩固太子之位。
他的君王生涯里最辉煌的一笔数将权势极大的礼王府一派连根拔起,一夜诛杀上万人,帝都血流成河。
此举在整个云岚国也是前所未有的大动作,奠定他稳固的帝王之位。
礼王府被灭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苏阮对此人的印象就是“残暴”二字,道:“三皇子是个狠角色,你要小心。”
三皇子摆手让其他人止步,独自上前:“圣君陛下,不下车吗?”
车厢里面寂然无声,三皇子冷笑道:“看来只有我上来请了。”他嘴上这么说,脚步不动,只伸出一掌在半空中画了个圆弧,将全身的内力汇聚到掌上,带出一股猛烈的掌风,骤然就排山倒海的像撵车内打去。
整个撵车顿时兢兢战战的抖了起来,旁侧的侍卫被震的摔出去老远,车厢里的苏阮也被这股强大的内力震的心口一痛,似要呕出血来,百里溯以飞快的用手抵住她的后背,以掌力化解了三皇子的内力,同时袖手将她拥入怀中保护。
三皇子一击过去,撵车的轮子都快散了架,旁侧的人也都伤的不轻,唯独的车里面的人仍旧是风雨不动安如山,裸的无视着他的寸照。
被轻视的感觉让三皇子不由有些懊恼,遂又加大几分内力,却仍旧被一瞬之间被化为无形,他的面色一震,伸手就来掀车帘。
说时迟那时快,当他低下头向车帘里面望去之后,突然车里窜出一只手!
“咔嚓!”
精准无误的卡住他的喉头!
“唔!——”三皇子想撤退已经来不及了,愕然的瞪大了眼。
“殿下!”
三皇子的侍从们把大惊失色,将撵车团团的围起:“圣君陛下,请您放手!”
车帘里再度伸出一只更为柔美的小手,恭敬的掀开了车帘,接着,百里溯不染纤尘的绝美面容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他尚且没有换下僧袍,衣袂飘飘逸逸,微微飘拂,衬着他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
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这种容貌,这种风仪,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人类的美丽。这么惊鸿一瞥,众人不约而同的倒抽了口冷气,圣君陛下竟如此貌美……
百里溯毫不留情的卡着三皇子的喉咙,直到他的脸色涨红如潮,松开些,让他喘上一口气,复又卡紧,看着三皇子在他的手下垂死挣扎。
没有人敢上来救。
侍从们跪了下去:“圣君陛下……”
百里溯往边上一甩手,三皇子被甩了出去,跪在地上捂着嗓子不住咳嗽。
“三殿下!”有人来搀扶他。
“让开!”三皇子剧烈的喘着气,懊恼的抬头看向马车,却发现百里溯已站在他的跟前,低垂着一双明澈而幽深的眼睛,“皇侄,可还好?”
太可怕了!这样强悍到不可思议的内力和无法想象的速度?!
他毫不怀疑这个男人动动手指头就能将他杀死!
一定要除掉他,一定要除掉他!但不是现在……
三皇子低头认怂了:“皇叔……”
辩机微微一笑,搀扶他起身来。
苏阮也悄然的松了口气。
是她多虑了,进退有序、张弛有道,从僧人至圣君的身份转变,在他身上如此自然。
她想起与他走那一条密道之时,满满一屋子的书。
还有,壁面上各式各样的壁画。
若非知道他上辈子选择的那条远离权力中心的道路,她都会忍不住怀疑他是否卧薪尝胆多年,只为等待此时?!
恐怕,其他人都会这么想吧……
“太子驾到!”
又是一架撵车远远行来,比起三皇子的盛大排场,太子显得更为形只影单,身旁仅有五个并肩的宫人。他坐在车内,一袭白衣胜雪,依旧是不染风尘的模样,行至人群之前,下车,瞥了一眼有些狼狈的三皇子:“皇叔。”
百里溯道:“太子殿下。”
“皇叔终于回来了。”太子不冷不热,客气恭敬,“您的寝宫安排在正宫水韵殿,可先去洗去尘埃,稍后宫中有宴席款待。”
“多谢了。”
“苏阮。”太子忽然向车里唤来。
苏阮跳下马车,走到太子面前:“太子殿下。”
“墨将军请您过去一见。”太子打量着她。
“哥哥?!”苏阮的声音里瞬间就多了几分绚烂的色彩。
百里溯看了她一眼。
哥哥?好似她在病中的时候,一直在叫这两个字……
太子看着她眼底的欢喜,不动声色道:“是啊。”
苏阮立马道:“辩……陛下,那我先过去与我哥哥见个面。”
百里溯沉默,让她一个人在宫殿里走,他实在不放心!
“太子殿下,我与阿阮单独说几句。”
太子道:“请便。”
百里溯将苏阮带到一边:“对方可信?”
苏阮轻声:“哥哥不会骗我的,他受伤了,我一定要去看看。”
“嗯。”百里溯似乎放心了,却偷偷在她手中塞一枚戒指,低声,“暗器拿去。这只戒指有个按钮,能出十次无色无味的毒药,是见血封喉的毒。”
苏阮握紧戒指:“嗯。我见了哥哥,回来找你。”
百里溯点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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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是开会周啊,从周日开到周四,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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