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无忧殿,宫人却说幽妃去了承欢殿,连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老嬷嬷都没有带。
容嬷嬷(抬头望天状,原谅我吧,起了个这么恶俗的名字,但好记啊,过目不忘不是),也就是幽妃的奶娘,踌躇的在殿外徘徊,看到上官敏玉抱着小王子走来,迅速的迎接上前,跪倒在地:“王子殿下,您快去承欢殿,也许还能见上幽妃最后一面。”
长乐尚未反应过来这是又要唱哪出戏,上官敏玉已经抱着她向承欢殿赶去。
那急促的脚步和身下的震颤让长乐回过神来,她伸出双手用力的抱住上官敏玉的脖子,把脸靠在他的怀里,低声道:“姐姐,她不会死,对不对?”
“我不知道!”上官敏玉想,他为什么要为幽妃和小王子的事情劳心劳力呢,这本就和自己没有关系啊。甚至,说不定自己的父亲还在乐见其诚呢。独孤家和上官家的仇怨早已不能破解,独孤羽害死了早自己出生的哥哥,让自己年年遭受病痛的折磨,让母亲年纪轻轻就抑郁而终,他害的自己家破人亡,这仇,父亲说,早晚要报回来……
他不应该和怀中的孩子这么亲密,然则,那软软糯糯的孩童,那紧抱着自己脖子的小手臂,却是她此刻全身心的依赖。
承欢殿的宫人聚在都聚在门外,上官敏玉上前几步,看到王后的贴身宫女也在外面,就放下了怀中的长乐,问道:“你不在里面伺候着,我姑姑呢?”
“回王子妃的话,王后娘娘和幽妃在里面,让奴才们不要打扰。”
“你快去传话,就说我和王子殿下求见。”上官敏玉的口气难得有些急躁,说完以后又觉得自己真是瞎操心,人家王子殿下在这里都没说什么呢。他低头去看,却见小王子绷紧了一张小脸,紧抿着双唇,左脚抬起不停的蹭着右侧小腿。还只是一个孩子。
长乐不停的抬头望向殿内,心头的焦躁不安不知该如何表达出来,除了对待程玉,她向来习惯了把心事藏在心里,也向来习惯了独自忍耐。在她心里认定了,真正值得依赖的只有那一人。
然则,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却知道,幽妃是真心对自己好的,即使她偶尔变的喜怒无常,即使她打过自己,但在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她一般不求回报的了。
眼睛莫名的就有些酸胀,小长乐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再睁开,就看到幽妃从殿内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白底浅绿色碎花的长裙,清新脱俗,少有的打扮的这么漂亮,不像是王宫内富丽堂皇的妃子,倒像是湖水畔漫步的邻家姐姐。
小长乐睁大眼睛,看着幽妃浅笑着走向自己,然则,还不待她仔细看清,幽妃的身体一晃,却吐出一口血来。
两个时辰到了,药效发作!
母妃?小长乐瞪大眼睛,迈着小腿儿往前跑,摇摇晃晃的幽妃却是被上官敏玉接到了怀里。
上官敏玉扶着幽妃单膝跪在地上,幽妃靠着他的腿往后倚着,嘴角的血一滴一滴往下流。
跑上前的长乐傻傻地站在那里,眼睛因为恐惧而睁的大大的,伸出的右手却不停的颤抖。
“可是母妃吓到乐儿了?王后姐姐太过分了,这种事情竟然也骗我……”嘴里滴着血,但这个女子却在笑。
小长乐摇了摇头,颤抖着嘴唇张了好几次,才问出口:“是不是,因为我?”
女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摇了摇头,频临死亡的她却笑得那么美,对着长乐抬起一只手臂:“痴儿,过来,让母妃再看看你。”
向来倔强的小长乐却是难得的温顺,双手捧住女子的手托到自己脸上,温顺的跪在幽妃的身前。
幽妃用尽全身的力气,最后一次把长乐抱在怀里,笑道:“乐儿,不要难过,也不要哭,忘记所有的不快,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长大,你要好好活着,活的比任何人都要好,都要精彩,只有这样…母妃才能安心…”
幽妃的声音渐渐的变得断断续续,小长乐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她没有力气抱着幽妃,只能看着女子无力的仰倒在上官敏玉怀里,满心的无计可施,只能无措的伸出两只小手,去捂住她不停的往外流血的嘴:“你不要再说话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好好活着,快快乐乐的长大,那你也不要死了好不好?我以后会乖,不装哑巴骗你了,也不故意把自己张到水池里了,我会好好当你的儿子,长大了给你养老送终,你不要死好不好?”
孩童的哭声稚嫩而撕心裂肺,但血水却顺着她捂着幽妃嘴唇的小手不停的往外流,止也止不住,孩子哭泣的声音更加急切无措:“怎么办,血还是往外流,怎么办,止不住,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明显还有话要说的幽妃,上官敏玉不得不拉开小孩子捂在幽妃嘴上的小手,幽妃轻咳了一声,看着急切无措的孩子笑道:“乐儿是南宁的新王…即使发生天大的事情…都不可这般慌乱无措的样子…若是连他们的大王都乱了…那下边的黎民百姓又该如何…咳咳…乐儿…人固有一死,你要知道,这是所有人的命运…谁也逃不开的…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不要哭…”
“可是,我不想让你死……”小孩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说出来的话也可怜巴巴。
“乐儿…你是不是…连母妃临死之前的话…也不听了…”
“我听,母妃,你说。”小长乐紧抿着唇,低着头。
“不能看着你长大…母妃本来还有遗憾…但你小玉姐姐答应母妃会照顾好你的…你要好好听她和王后的话…”幽妃的眼神渐渐的涣散开来,声音越来越低。
“我知道,我知道!”跪在一旁的长乐用力的点头。
“乐儿…我死后…呵,罢了……山连绵,水婵娟…可惜…幽儿回不去了…”最后的那一刻,女子突然把手伸向天空,不知想要握住什么。
昔日她住长流之南,虽非富家子弟,但父亲是当地有名的清廉府尹,她也算的上是名门闺秀。
春日出游,漫步在蒹葭苍苍的水畔,山连绵,水婵娟,河畔的少年英姿勃发,器宇轩昂,她便许了一世深情。
两人情投意合,花前月下,儿女情长,私定终身。
然则,昊都一纸婚书传下。
王旨谁敢拒?
为了不连累家人,她不得不匆匆北上。
而今,一别经年,那水畔的少年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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