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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相逝(4)

但是,当楚华看到梅莉圆圆的肚子的那一刹那,他真的是被震惊到了,他从来没有这样直观地看过一个孕妇的肚子。当时,看到梅莉肚皮上的皮肤已经薄的好像透明了一样,上面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楚华真担心,梅莉的肚子会被里面的孩子撑破了。

心疼梅莉的心,不由地又难受起来。别的孕妇,还有自己的丈夫在一边陪着。可梅莉,却只能一个人承受这所有的痛苦。梅莉,让我来陪着你好吗?梅莉,我真的想陪着你!

楚华这边还在胡思乱想,那边,医生已经给梅莉检查完出来了。楚华忙转过屏风,就见梅莉已经从检查*上下来了,正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费力地弯腰提鞋子,

“我来、我来,你坐着就好。”楚华说着上前,把手中的羽绒服交给梅莉让她抱好,自己蹲在梅莉面前,帮梅莉把鞋子提好了,又扶着大腹便便的梅莉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这样,人家还真以为你是我孩子的爸爸呢。”梅莉开起了楚华的玩笑,

“我本来就是孩子的爸爸,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吗?”楚华大言不惭地说,

梅莉这才想起来,自己答应让楚华做孩子的干爸爸的事情来。看着楚华的笑脸,不由地眼眶一热,差点儿流出眼泪来。忍不住握了握楚华扶着自己的手,

“师兄,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说话间,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真是个傻丫头!”楚华溺爱的口吻,让梅莉瞬间有了一个错觉,好像此时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楚华而是孟宵一样。

梅莉使劲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儿。怎么可能呢,孟宵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两个人出了医院,上了楚华的车。见梅莉系安生带系了几次都没有系好,楚华忙伸手帮梅莉系好了安全带,却没有立刻开车,只是看着梅莉凸起的肚子,若有所思的样子。

“开车呀,师兄,”梅莉催着楚华,

“怀孕是不是很辛苦,我刚才看到你大大的肚子,真的吓了一跳。”楚华这个时候已经能坦然面对这个话题了,

“也没有你想像的这么辛苦,我怀孕还算是好的,一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现在肚子大了,做什么事情都不太方便。师兄,刚才你看到我的肚子时,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的样子特别的丑呀。”梅莉想到楚华见到自己肚子时震惊的表情,调侃地问,

“谁说你现在特别丑?在我看来,每一位妈妈都是特别的伟大。为了自己的孩子,忍受了这么多的痛苦。”

楚华沉吟了半晌才又说:“梅莉,以后你有事情就找我。孟宵现在不在了,我多照顾你一些也是应该的,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何况,我还是孩子的干爸爸呢。”说着,握了握梅莉放在腿上的有些浮肿的小手。本来不想放开的,可又害怕让梅莉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忙又松开了。

梅莉只觉得楚华就像是自己的哥哥一样,也没有想太多,只是对着楚华点了点头。

送梅莉回到家,自然,午饭也是在梅莉家吃的。

“不是说你的朋友要来的吗,怎么没见呀。”梅莉奇怪地问梅爸爸,

“别提了,你妈妈都准备好饭菜了,他又打电话说不来了。”梅爸爸装做懊恼的样子说道:“还害的没有陪你去检查。”

梅莉正要接话,楚华却抢着说:“以后这样的事情就叫我来,冬天了,你们出门也不方便,我反正是有车。今天也挺巧的,正好在医院遇到了梅莉,呵呵。”

“那以后就麻烦你了,楚华。”

“不麻烦、不麻烦!”梅爸爸和楚华两个人边说边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梅妈妈看着自己只知道埋头吃饭的傻女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傻丫头啊,你爸要把你买了,你还帮你爸爸数钱呢。”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不对。不管怎么,反正是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受一点点委屈的。

最后这几次的产检,真的都是楚华陪着梅莉去的。今天,按规定,是要去做B超。当楚华看到小孩子的影像时,竟然比梅莉自己还要激动,指着让梅莉看。又把打出来的B超单子仔细地收好,说是以后要留做纪念。

从医院出来,梅莉就说想去看看孟宵。每次做完B超,梅莉都会拿给孟宵看看,今天,也不例外。

三月份的西北,天气已经不是特别冷了,可雪还没有开始融化。车开出了城市,郊外还是冰雪的世界。

楚华是第一次陪着梅莉来看孟宵,看着梅莉的大肚子,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梅莉想做的事情,基本上没有人能拦的住的,再加上,又是关于孟宵的事情,那更没人能拦的住她了。

到了墓地,梅莉让楚华在车上等着,自己拿了B超单子就下了车。楚华知道,梅莉这是有话想单独对孟宵说。他下了车,看着梅莉的背影,穿过一座座墓碑,越走越远,渐渐地消失在眼前。

梅莉来到孟宵的墓碑前,看到墓碑边上落的有一层雪,忙用手轻轻地抚去了,又盯着墓碑上孟宵的照片仔细的瞧。

其实,她和孟宵结婚以来,一直是聚少离多。所以,很多的时候,她总感觉孟宵并没有走。说不定,有哪一天,他就会微笑着推开家里的门,出现在她的面前,温柔地叫她“媳妇”。

可是,眼前这冰冷的墓碑却在提醒着她,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而已。孟宵,真的再也不会在她的身边出现,只能在她的梦里出现了。

“孟宵,你好吗?”梅莉微笑着,用手轻轻地描绘着孟宵照片上熟悉的眉眼,

“今天,我又去医院做检查了,孩子很好。你看,这是我做B超的单子。医生说了,孩子很健康。我也很好,你不用担心。只是你不在身边,好多话都没有人听我说了。每次,想来看你,爸妈他们都拦着我,不让我来。”说到这里,梅莉下意识地撇了撇嘴,好像孟宵正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也正在向他撒着娇,

“我知道,爸妈是害怕我见到你伤心。可他们不知道,我见不到你会更伤心的!”梅莉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嘤嘤”地哭了起来,

“孟宵,你怎么这么狠心呀!你说,你怎么这么狠心!早知道你这么狠心,我当初就不应该理你。你还记得那年,咱们在外婆家一起摘黄瓜、摘西红柿的情景吗?想想,这些事情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梅莉唠唠叨叨地边对孟宵说着话,边把孟宵的墓碑用自己的手前前后后地擦了一个遍。这是梅莉每一次来看孟宵时都要做的事情,她不用别的东西,只用自己的手来擦。这样,就好像她在抚摸着孟宵的身体似的。

手上已经很脏了,梅莉抬起自己的手,笑着给孟宵看:“你看看你,多脏了。看来,下次要拿洗衣粉来给你洗了。”梅莉看了看四周,抓起一把雪,在手里来回搓了几次,才把脏手洗干净了。又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把手擦干净了。

“看看,这下你也干净了,我也干净了。”梅莉把自己的手笑幂幂地伸到孟宵的照片上给他看。

抓过雪的手很凉。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情,孟宵一定会把自己搂在他的怀里,把自己冰冷的小手放在他温暖的怀抱给自己取暖。可现在,却只有自己一个人伸着冰冷的手,孟宵,再也不会来温暖自己了。

梅莉把自己的手放进了羽绒服的口袋里,她还是不习惯带手套。虽然,为这件事情,孟宵说过自己很多次了。冬天,每次两个人出门前,他总是会细心地帮梅莉把手套放在自己的包里。可那时的自己总是说,反正有你在身边呢,不会冷的。可是,孟宵,你现在去了哪里,没有你在的冬天,要我怎么过?

梅莉脑海里都是两个人在一起时温暖的画面,终于,忍不住抱着孟宵冰冷的墓碑,无声地哭了起来,“孟宵、孟宵,你看看我吧,看看我吧!”

楚华在车边等了很久,也没有见梅莉出来。想到梅莉的身体,还是不放心,轻轻地也来了孟宵的墓前。只见梅莉正跪在孟宵的墓碑前,闭着眼,抱着孟宵的墓碑在默默地流着眼泪。心里一阵绞痛,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

梅莉也许是因为哭的太伤心了,突然,感觉到肚子一阵子抽痛,忍不住捂着肚子“哎哟”叫出了声,

楚华心里一惊,想到刚才去检查时,医生交代过,说梅莉已经到了预产期,随时可能生产,一定要时刻注意的话。忙一个箭步冲到了梅莉面前,扶起了梅莉,

“梅莉,你怎么了,没事吧。”楚华焦急地问梅莉,

“我没事,师兄,你怎么过来了。”刚才那一阵子的抽痛已经过去了,梅莉抬起惨白的脸,看着楚华勉强地笑了笑。

“我在外面等了你好久,见你一直都没有出来,就过来看看你。”楚华有些心疼地看着梅莉:“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小心孩子。”

梅莉有些虚弱地点了点头:“我没事,放心吧,师兄,只是可能跪的时间有些长了。”

楚华扶着梅莉:“你在这儿呆的时间也够长的了,咱们先回去吧。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来,好吧。”

梅莉不太想走,看着孟宵的墓碑没有说话。下次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爸妈他们一直介意让梅莉来这里,说对孩子不好,可梅莉真的是很想孟宵。

楚华看到梅莉依依不舍的目光,知道梅莉不舍得走,沉吟了片刻,扶着梅莉站好了,才看着孟宵的墓碑说:“孟宵,你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陪着梅莉一起来看你的。你放心,我也会替你照顾好梅莉的。”掷地有声地话语,像是在对孟宵表达、承诺着什么。只是,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梅莉并没有发现。

“走吧,梅莉,咱们以后再来。”楚华拉了拉梅莉的衣袖,

“再等会儿,我再看看他。”梅莉说着,又绕着孟宵的墓转了一圈,正想说什么,腹部又是一阵抽痛,梅莉痛的弯下了腰,捂着肚子,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楚华忙上前,先扶住了梅莉,不容份说,打横把梅莉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紧张地问梅莉:“你这是不是要生了,你坚持一下,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梅莉也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感觉自己现在的这种情况,应该是生孩子前宫缩的的症状,但知道应该也没有这么快就会生产的。安静地躺在楚华的怀里,等着这一阵子的抽痛过去以后,忙出声安慰楚华,

“师兄,你先放我下来,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生的。你让我给孟宵再说几句话,咱们就去医院。”

楚华看看梅莉,不放心地、小心翼翼地把梅莉放了下来:“你能行吗?这样可以吗?”

“放心吧,师兄,我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的。”刚才那两次宫缩的疼痛,让梅莉费了不少的力气。现在,梅莉说出来的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孟宵,我先走了。下次,我会带着咱们的孩子来看你的。你放心吧,我和孩子都会好好的,你就放心吧!”梅莉又深情地看了一眼孟宵墓碑上的照片,转身和楚华一起慢慢地向墓园的门口走去。

梅莉走了没几步,腹部又开始痛了,她停下了脚步,捂着肚子,咬着牙忍耐着,等着这一阵疼痛过去。楚华在旁边扶着梅莉,帮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这是多么的疼啊!这么冷的天,竟然冒出了冷汗。楚华的心,也跟着梅莉一起疼了起来。

到墓园门口的路没有多长,可梅莉这样走走停停地竟然走了好久。终于,在梅莉第三次停下的时候,楚华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起梅莉,大步向前走去。

梅莉抬头看楚华,只见楚华平时温文尔雅的脸,此时却整个黑了。下巴紧绷着,眉头紧紧地皱着,两眼紧紧地盯着怀里的梅莉。

见梅莉诺诺地想说话,楚华冷冷地开口道:“梅莉,你闭嘴!现在什么也不要说!”

梅莉很少见楚华这么盛怒的模样,知道楚华是真的生气了,吓得也不敢再说什么了,乖乖地窝在楚华的怀里不动了。

也奇怪,刚才还觉得很难忍受的抽疼,这会儿,却仿佛没有那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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