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看着面前那个陌生的苏文沉默，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安慰？或者责备？那么安然要站在什么立场去评价？

乱了乱了，全乱了。

安然现在矛盾地要死：苏文毒死了一个对他如此之好的人，可是这在复活城听起来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而且就算苏文如何的不择手段，他却对安然是死心塌地地信任。那么安然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论这件事。

叹了口气，安然还是没想好说些什么，有些怔怔的看向苏文。见苏文也望过来，安然连忙将视线转开，他不知道要用什么眼神去跟苏文对视。

苏文自嘲地笑了笑：“我就说不能告诉你。”说罢抬头望了望天，天那么蓝，那么纯净：“我也后悔过，可是那又能怎样？”

舒坤宇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意外的安静地看着安然和苏文，他不太喜欢现在如此沉重的气氛，但是好像此时应该保持沉默。

没有人说话，三个人由苏文打头，向深巷中走去。安然和舒坤宇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苏文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地。

停下脚步，苏文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定定的看着安然：“我做过了才后悔，可是已经无法挽回了。他已经不见了，哪里也找不到他。没有人会帮我，没有人理解我。安然，我……”

“既然你已经决定挥别过去，就不要保留那一丝软弱！”安然突然冲苏文吼道，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是的，苏文的所作所为他不能评价，但是眼前的这个颓废的苏文让安然觉得很愤怒：“人都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苏文愣住了，第一次有人如此清晰、如此明确地告诉他那个男人真的已经不存在了。失落、后悔、绝望，所有情绪掺杂在一起，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他曾经说服自己，那个男人还在，就是不想再见到自己而已。

舒坤宇也被安然的怒吼吓了一跳：“老大……”

“你选择了什么，就要坚定地走下去！这句话原来是谁跟我说的？！”安然很少生气，但也正是面对的是苏文，他才有必要把眼前的人唤醒：“有舍有得，苏文。你已经为他愧疚了六年，还不清的也都该还清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再一次地活下去！能够不择手段活下去的才是我认识的那个苏文！”

苏文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表情，但是他仍然没有说话，眼前都是那个傻子的笑：“可是，我……”

见苏文不继续说下去，安然也放缓了声音：“苏文，每个人在复活城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我们面对那种你死我活的情况，只能冷血地杀下去。既然你已经决定不管不顾地活下去，那你就坚持到底啊。我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而与你背道而驰，因为我也希望你能够活下去。在伦理和生命之间我选择的是生命，我希望你也不例外。我们只是普通人，不可能活得无怨无悔。”

“老三，跟生命比起来，伦理算个卵！只有活着的人，才要去遵守什么伦理。像我们这种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道理和人性对于我们是一种奢望。”舒坤宇拍了拍苏文的肩膀，意外的说了些大道理。

苏文低下头，紧紧攥住了拳头。他不在乎别人说他什么冷血，亦或是见利忘义，他不过是觉得愧对那个男人。但是，如果那个男人还活着，也一定是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

“是的，你转身与他背道而驰的那一刻，看起来是很残忍。但是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苏文，你内心的决绝应该要强于疼痛，你需要学会什么叫孑然一身。”安然毫不留情地狠狠打击着苏文的痛处，当身上的伤口结成了疤，它将会成为我们身上最强壮的地方：“但是，你也并非孑然一身。”

舒坤宇终于又找到了能说话的空档：“老三，我会罩着你的！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让你饿肚子！我，你，还有老大，我们会一起活下去！”

明白那是舒坤宇独特的承诺，苏文郑重地点点头，他心中纠结了六年的疙瘩被安然一一解开。痞气十足地一笑，眼前明明还是那个苏文：“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三个人都笑了，阳光下那抹带着狡黠的笑却是如此真诚。那种非人道的思维看似很无耻，但是身处复活城的人又有哪一个敢说自己光明磊落？无非是为了活下去而已，那么采取极端的手段怎么会有错！

“啪啪啪！”角落里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一个人影渐渐走了出来：“不错的觉悟。”

——墨寒

苏文并不意外地转过头：“来了。”

点点头，墨寒带着三个人继续向巷子深处走去。

“老大！这个家伙上回还捅了我一剑！”舒坤宇一脸不满地看向安然。

安然耸耸肩，表示他也不清楚现在什么情况。看着苏文重新振奋起来，安然很高兴。虽然他自己还没有做好百分百的准备去拼杀，但是他不希望苏文也没有了目标。苏文，就应该按照他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安然一直很欣赏那个对敌人毫不留情，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苏文。也许他在六年前犯下了错误，但他已经后悔了，那就足够表示他还是那个为了兄弟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的苏文。

“我想要拉他入队。”苏文回头解释道。

舒坤宇闷了会儿气也就不了了之了，毕竟强大的队友还是让人无法拒绝的。

安然只是点点头，他向来不去管什么结队、结梁子的事情，因为苏文很可靠，让队友们只要安心地拼杀即可。但是很少有人想过苏文的负担。不管是死皮赖脸地拖别人跟自己组队，亦或是冷血地屠光敌方，苏文身上肩负了大家的性命和希望。安然想到一句话“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着苏文并不宽阔的后背，安然笑了笑自己的这个想法。

一直以来，明明是每一个人都在进行狩猎，但大家假装看不见自己的残忍，只将责任都推卸给苏文。苏文却什么也不抱怨，他就微笑着接过所有人对他“不择手段”的形容，不去拆穿所有人虚伪的假面。安然清楚地明白，苏文牺牲了很多，换位思考一下，安然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到苏文这样。而他现在能做到的，就是帮助苏文继续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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