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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谢玉花的忧愁

她想说的话,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他又仰脸朝上,想问一问苍天:到底未婚妻对他有什么反感?

她仍然保持沉默。她知道,即使自己坚持呆下去也只会感到乏味;事实上,她本来就不喜欢和这个未婚夫交谈。她终于一面走下闸台,一面说:“我们还是回去吧,我好累。”

她曾经想过结婚,而且希望能够快一点,因为胡媒婆答应过她,嫁到徐家去后她就不用种田了,她可能在某个单位上当一名工人。不过,现在她想到自己和这样一个让她讨厌的男子结婚,便又犹豫起来。她本来打算向未婚夫询问一些情况的,这时她也改变了主意,懒得问了。回到家里,她躺在*上,然后又骂自己道:“我真是太糊涂了!我为什么要订婚呢?”

她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办法退婚?假如可能,又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她试着想象一些切实可行的办法,一个可以摆脱未婚夫的计策,或者说是可以解救她终生痛苦的奇迹。她又仿佛未婚夫变成了另外一个可爱的男子,英俊潇洒,谈吐惊人,有点像油漆匠小东——但决不是他,而且比他地位高、人品强------。“唉,这样的男子我就是遇不上!”她继续想:“对呀,就连油漆匠小东也搬进城里去了!也许,他已经不再是个油漆匠了吧?他肯定当上了大老板,学会了跳舞,有一个又白又标致的城里女子陪在他身边。人家多快活、多幸福!只有我这个可怜的女子,一年四季浸泡在汗水和泥巴里,累得伸不直腰杆,全身长满了痱子,挨够了爹的咒骂,就像一头牛一样辛苦而又无奈地耕田,转来转去总是在这个倒运的地方。”这个时候,她又回想起自己和油漆匠小东在一块儿的那三天,她在他身边总是那么兴奋,欣赏他的英姿,像知心朋友一样和他谈话。现在,她觉得那一切都已经太远太远了,仿佛发生在上辈子似的。

鸭掌村有一位女子考上了中专,全家人和亲戚朋友都欢送她去上学,人声喧哗,鞭炮一路上响个不停。玉花姑娘正上工去,她看见那热热闹闹的队伍过来便转身缩进了家门。她心里面感到十分惭愧,而且忧伤难过,总认为自己命运不好,有生以来确实没遇上一件好事。

中秋节到了,未婚夫来接她去过团圆节。她并不愿意去。不过在母亲的再三劝告下,最后她还是坐上未婚夫的自行车去了。路上,未婚夫说她累瘦了许多。她故意这样道:“不是累瘦的!”

未婚夫似乎听明白了她的话,不过却没有追问她。言语上嘛,未婚夫也同样是让着她来的。

在未婚夫的家里,她受到大家的殷勤相待。未来的婆婆因为她的光临而特意宰了一只老母鸡,不过她腼腆得很,无论别人怎么劝她也只是喝了一点鸡汤。其实,她在未婚夫家里便老是觉得尴尬而局促不安,她就躲在未婚夫的房间里不敢出门。这是一间用砖墙隔断了的居室,只有大约十平米的面积。室内有一张单人*、一张两个抽屉的书桌、一把刷了红漆的椅子,另外还有一把藤椅摆在*头,上面放了些书籍。她随手拿了一本来看,原来是小学的教科书。四周的墙壁上都封满了旧报纸,上面贴了几幅戏曲画,全是梅兰芳扮演的角色。居室的门和窗户,都安装了挡住蚊蝇的纱网。也就在门和窗户之间,晾着几件男人的衣裳,款式都是老样子,没有一件让玉花姑娘看上去觉得美观顺眼的。不过居室里面并没有放其它的杂物,这就显得整洁干净,予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她坐在书桌前,拉开抽屉,看到里面有未婚夫写的几篇杂文。她拿出来看过之后,就冷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历史上哪有诅咒时代的伟人?哪有憎恨国家的英雄?”

她发现了一本精装日记本,迟疑了一下后把它拿了出来。她翻开封面,只见扉页上写着一句话:“位卑不敢失人志”,下面题名是徐福林。她继续看了下去。“什么金钱、地位,那无非是装饰生活的赝品罢!我需要的是能够从自己的身上发出一种毫无装饰的光!”她翻过一页:“我们的生活条件变好了,而有些人却失去了勤俭节约的传统作风,那是*!他们丢开了传统美德,却追求一种虚荣,沉溺于一种醉生梦死的生活;他们视金钱为万能之物,奉权贵奉为至尊,玩弄人性的纯洁和道德风尚;他们游手好闲,贪图享受,乃至花天酒地;他们酷爱面子,目空一切,虚伪的本质却又被有些人错误地吹嘘------”

她又翻过一页:“人啊!你们为什么瞧不起贫苦?你们为什么要鄙夷诚实?你们为什么要污蔑朴素?------难道我们的金钱,就是填满那一道道虚荣的壕堑的牺牲品吗?难道我们的财富,就是属于我们肆意挥霍的殉葬品吗?人们都在为金钱而忘我奋斗,为财富拚命冒险。越是看上去显示高贵的人,就越不知廉耻;越是表面上装作正大的人,就越不顾道德。时俗赋予他们一种肆无忌惮的生活观点,现实为他们开创一种自命不凡的生活精神------”

她轻蔑地做了一个散漫的姿势,然后又冷笑了一声。她再翻开一页:“我看不惯那些在社会上不务正业的人!他们视法律为儿戏,甚至有意在法律那条底线的边沿上跃跃欲试,以为国家法纪都奈何不了冒险的精神和无赖------良心不能满足人的贪婪!------为什么老实人总是受到欺负?为什么手段强横的人往往会得逞?------他们手段阴险而狡诈,利用金钱贿赂权贵而为富不仁;他们采用投机和哄骗的把戏来对付商旅,牟取暴利从而使自己满足*;他们在平民百姓面前,有时装作一副虚假的诚实或摆出一种俨然阔论的架势,骗取别人对他们的信赖和尊重,有时又施展他们恶劣的恐吓和野蛮的讹诈来欺负那些经不住灾难、斗不起官司的弱势群体;为了自己的利益和面子,他们不惜在大众广庭面前抛露出来丑恶本性。使人深恶痛绝的是,他们一惯玩弄伎俩,在现实社会中竟然逍遥法外。------我想,假若政aa府设立一个道德法庭,那么执法官就会忙得不可开交。”

这时,玉花姑娘笑了,笑得多么滑稽、多么讽辣。她不明白,一位教师——普通的农村教员居然如此喜欢对人类发泄自己的不满。她觉得未婚夫是一个十足的抱残守缺的书呆子。世界上使人看不惯的事情多着呢,用不上一个穷教师来指手画脚。她厌恶地把日记本往抽屉里一扔,站了起来。她抬头看见高处悬挂着一只篾篮子,便产生了一种好奇心。她站到椅子上,伸出双手把篾篮子取下来一看,是几本中国古典名著和巴尔扎克的小说。她把篾篮子挂上去,然后坐下来静静地思索。她觉得自己就好比篾篮子里的那些书籍一样,将被吊起来陪伴一个阴阳怪气的书呆子。她想道:“莫非我的归宿就是这间充满书呆子气息的小居室吗?那我将会难过一辈子,懊悔一辈子啊!”

傍晚,未婚夫邀她到村外去走走,她正觉得优闷,就点头答应。两个人走出村庄,来到了高大的圩堤上。村子里到处都传来热闹的声音,好似一首绝妙的狂欢曲在奏响。两个人漫步在圩堤上,谢玉花的心情一点儿也不受这节日气氛的熏陶而显得激动,她耷拉着脑袋缄默无语,又像在等待未婚夫开口说话。

终于,未婚夫说:“花子!你对我一定有什么看法与想法,现在就请你说出来吧。”

她使自己镇定了一下,接着说:“我看过你写的日记。我觉得你像个评论家,或者是一个批评家!”

“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他的脸色倏地变得严肃了,甚至有些愤怒。

她也认真地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也不是取笑你;这是在你的家里,我不会与你斗嘴。”

但是,他竟然忍耐不住;他一时间心血来潮,便振振有词地、忘乎所以地说着那些他写过的东西。不过他说得越多,未婚妻便觉得与他的隔阂就越大,意见分歧也越明显。他憎恨的东西正是未婚妻所热爱的,他歆羡的东西正是未婚妻所嫌弃的。他认为应该厌恶的事情,未婚妻却喜欢;他认为应该贬责的事情,未婚妻却称赞;他说好,未婚妻便道坏;他喊万岁,未婚妻就叫短命。他的情绪在未婚妻看来,就像一个吃错了药的病人在发神经那样。

玉花姑娘在心里说:“这个人的脾气古怪,他自己衣着邋遢,却讨厌别人的美丽装束;他自己举止迟钝,却轻视别人的雍容气度;他自己沉默寡言,却反对别人性情豪放。这样的男人,不是傻瓜也是坏蛋!”

她感觉自己就像正在和一个神经错乱的*人商谈一种交易,这种商谈进行得相当不顺利,更不默契。最后,她义愤填膺地大叫起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不说自己是好人!”

未婚夫哑口无言,他知道自己太不理智。但是,他这时不冲动就身不由己,好比一锅水,一旦被火烧开了就直往上冒热气。不过,他此刻也更进一步地了解到未婚妻的性格以及她的爱好和追求。因此他再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敢说了。

突然,未婚妻双眼瞪着他,语气生硬地说:“你要记得,那天我答应你是有条件的!”

他疑惑不解地问道:“什么条件?”

她接着便说出了胡媒婆向她保证过的承诺,可他说明自己根本不知道那回事。她怒不可遏,转身就离开;未婚夫急忙拉住她的一只胳膊,她使劲挣脱了。紧接着,她拔腿就往自己家里跑,连夜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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