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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临盆

这一年的京城早早入了夏,初春如一只狡猾的猫咪闪躲在晌午后仍不甘落幕的骄阳后。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门扉两旁,如画一般挽手相交,我阖目不敢再看。

良久,我垂头嗫嚅开口。

“衡……张大人……”

余光里,除正房中有人影晃动,院中再无多余的一人。

“予青……我没想到会是你……”

我呵呵一笑,嘴里苦涩。

“我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

话一出口就已失了味道,何以续言?

在他的眼中,我大约就是个放不下负疚,放不下亏欠的人。而我又敢坦言此程没有这样的因由?真的只是为了老八开脱,助他完成康熙交代的任务?

深深地低下头,我咬唇打定主意,再不多言。

“予青,你可好?”

我木然地点点头,细想这几年的起起落落,还有谁不知道,轻叹着又摇了摇头。

“这……就是你要的?就是你所求?”

胸口被他低缓地语调狠狠一击,我措手不及。

衡臣,你的话乱了我的方寸,让我低到尘埃里。

“予青,你究竟……想要什么……求什么……

是尊荣厚奉?还是得享专情?”

事已至此,我知道自己再不能沉默以对,很多年前我就已欠他一个解释。我的尊荣厚奉,我的得享专情,如今已均是笑话,还赔上了他的姻缘。我终究拖累了他,以情做要挟,端的无耻,不是么。

“衡臣……

为什么你没有告诉令仪?什么都没有告诉令仪?

你还在为我保留什么颜面呢?

我是谁……呵呵……

我可不就是这京城里不能提不敢提又人尽皆知的一个笑话。

衡臣……我真的不值得……你为我如此……”

“予青……你不要这样说……”

“不,衡臣!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尊荣厚奉?独宠专情?

不瞒你说,当时年少,我都求过,可如今……

却无一不是奢望。

皇阿玛厌弃我,他……”

我抿唇,仰首望进一双清亮而修美的眸子。

“衡臣,这就是我啊!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无论我心中所想所求为何,在你面前早已落了下成。

衡臣,我很早就听说过你,很早很早以前,你相信么?

传闻里的你是人中翘楚,可望不可即,见了你,才知道,犹胜传闻不止。

我不如你分毫,根本无法与你相提并论。

在你面前我……”

“予青,我也很早就听说过你,很早很早以前,你我相识以前,你相信么?”

他眼光微动,错过我的,温柔得令人陶醉。

“父亲说,宫里竟有出言真心必以真心换之的女子,她赠圣上一统江山,受神兽敬拜,抗旨拒婚太子……数不清,道不尽的才情。

我张氏一族虽出身微末,但世代读圣贤书,供奉天子,自有文人风骨,父亲更是严于律己,言行审慎,可父亲却为你惋惜。”

我一时无法消化,怔怔地像个傻子。

“你说什么……”

他的笑里有宽容的自嘲,不知究竟对我还是对自己。

“予青……你不知道那时的我有多看轻自己……

皇家家宴上你高座于妃嫔下首,艳得惊心,而我不过云云无为中的一粟,多一眼的期盼都羞惭不已。

我负了三妹的一生,怎敢再负她的亡魂。那时我经常在梦中三妹哀怨的眼神中惊醒。

所以我只愿守着自己的小心思,离你得进一步绝不念一尺。

父亲说我执念太深,早晚会误了自己。

那些不眠的日夜,灯烛下的苦读,不是为了任何人的期许,只是能够有一天能和你有缘一见,哪怕只是一面,所以英吉利师团进京,我毫不犹豫地向万岁推荐了你,假以家父之名,你不知道我当时胸中擂鼓震天,就连自己都厌弃自己的矫做。然,终与你同侧而立时,心中除了暖暖的满足,再无其他。”

我默默地望着他,一动不动。

“衡臣……我……”

他舒解的一笑。

“我说了这些只想告诉你,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这些都不重要,你就是你自己。

做你想做的事……”

深深一叹,他复道。

“爱你想爱的人……

你的真心总会有所收获,没有你想的这样不堪……

总有人会等着你,盼着你,护着你的……”

我皱眉,胸臆踌躇,久久不能平静。

“若还为我有一丝的心疚,那就帮我好好照顾筱旻,我再不能为她做更多了……”

在他转身之际,我终于开口。

“衡臣……你会等着她,盼着她,护着她么?”

我的不假思索,我的脱口而出,令自己都震惊,或许不耻的是我自己才对。

彼此谁又说的清这个她究竟是筱旻还是另有她人?

他仰首,薄唇抖动。

“自始至终,我便早已没有这样的资格了……”

是啊……我们每个人早已与先机无缘。

从开始,便都是错了……

隔日,我在消融居收到拜堂的密报。张廷玉受康熙指派,携密旨远赴蒙古。

我亲自授意拜堂沿途死志保护。这一去就是半年有余,十六位拜堂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来。

李氏的临盆出于我们所有人的预料,唯独我的。

记得那天正是重阳前一日,李氏早上还同徐太医逗趣,分娩后要吃入秋后最早的一口蟹膏,到时必拿顶好的雕孝敬徐老头。那老徐的老脸登时就没处放了。当然我无缘得见,这个在我面前一本正经,在张氏一族面前含笑春风的老屁精,几度让我恨得牙痒痒。

这是令仪告诉我的,她学来那老头儿的神情话语惟妙惟肖,让我捧腹不已。而这半年我安心做着老屁精鞍前马后的跟班,却一次也没有见过李氏。躲在那偏安的小室里,仔细回味着李氏的近况,又见缝插针地向令仪转述着彼特的医嘱,甚至还有一些难产时急救的措施。一字一句我马虎不得,要知道即使在西方,难产也一样是凶险难测的。

“安胎并不是一味的静养,令仪,你一定要记得,这产前的运动一定要坚持到生产的前一刻也不能忘。”

令仪认真的点点头。

临走前,我若无其事地迎着风笑道。

“令仪,你家小公子降世之时,我就告诉你我是谁,可好……”

没有等令仪的反应,我疾步而走。

自从那一天,我们再无人提起的被我重拾起来,终究谁也赧于面对。当然也没有看到身后令仪潸然而下的注视。

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们不知不觉终究还是携手走到了分别的这一日。

重阳正午张府三进正房正是匆忙时,进出不绝的丫鬟稳婆却听不到任何嘈杂,除了镶金滚边祥云绣帐房内无可抑制的呻吟声。

“徐大人,如何了?”

老徐头紧锁着双眉,咬牙,只是摇头,片刻沉吟道,“几个稳婆有两个都是曾经给宫里主子接生过的,自是……”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孕妇怎么样了?”

话一出口,我即察觉这是造次了。他虽为宫里顶有资历的妇科专家主任医生,可如今封建社会终究男女有别,安胎时他诊脉开药冲锋陷阵自是不在话下,可是临产在即,自然是退居二线的。

许是大伙儿都被这紧张的气氛给唬住了,他也不甚在意我的冒犯,只是叹了又叹,不过一句自由天意。

天意个头啊!论天意这李氏现在还不知道在谁家生孩子呢!

“不行!我得去看看!”

“你个混小子!疯了么你!”

老徐头一把扯住我,还想一顿训诫,就听门外的轻呼。

“予青!予青!”

是令仪!

“令……张……呃不,姚……”

“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个糟人的规矩!”

令仪进门就是一通推搡,抓了我的腕子就要出门,临门前,不忘回头交代老徐头。

“徐大人,且在此候着,我那嫂嫂还要多赖您照应,这小厮我且借去做些粗使的伙计,府上实在人手不够,多有冒犯,照顾不周,还请包涵。”

“岂敢岂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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