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五，你说月氏这次为什么来呢？”</p>

李玖卧在外室窗前的酸枝梨木榻上，隔着重重的帘帐和珠帘问道，话本被扔在一旁的小几上，摊开的书并没有翻阅几页。 </p>

窗外阳光斜斜地照进屋里，空气中飘着不知名的香，几乎要盖过熏炉里清淡的草木冷香。</p>

暗五不知藏在何处，李*玖话音刚落一个转身便出现在榻前，垂手安静站着，仿佛不曾移动。</p>

“传来的情报，圣上看后便被销毁了，暗五不晓得。”</p>

庞大如蛛网般笼罩整个帝国的情报网，最终的服务对象只是帝国的统治者。有些情报，只能又他一人察看。纵然是天字影卫，也有触碰不得的情报。</p>

“那你说，玉衡什么时候能回皇城呢？”</p>

“据悉昨日已到平州永济官驿，再有三日可入皇城，迎接的官员和仪仗也准备齐全了！”</p>

李玖叹了一口气，无力地趴在榻上，一手把几上没看几页的话本扫在地上，将脸埋在臂弯。</p>

春日已至，府门闺秀大多约出门踏青郊游，大胆者还可以穿着男装上街逛一圈。敬王府的九郡主却因为医治旧疾日日针灸，整日窝在府里无聊地数着瓣。</p>

当真是，无聊至极啊！</p>

暗五看了一眼郁闷的人，无奈地上前捡起落在地毯上的书，拍打几下并不存在的灰尘，弄出动静来，把书放在几上。</p>

“还没看完。”</p>

李玖翻了个身，不去看那本书，轻哼着抱怨。声音有些含混不清，暗五也能听出是辩驳自己的。</p>

“不好看，留着也是难受，还不如扔了。哪个喜欢的捡去，也能看些日子。”</p>

暗五的眸光闪了闪，沉默着拿起一边叠放的氍毹，盖着穿得不算厚重的李玖。李玖的长发逶迤，直拖在地下，看得暗五心里一突。</p>

“我买的，不想扔。”</p>

“啊，恩？你买的？”</p>

李玖支着胳膊回头，颇为诧异地问，满脸的迷茫疑惑。她记得是前日吩咐明流去书局买的，怎么成了暗五买的？</p>

“不是明流去的么，我吩咐的她。”</p>

暗五不接话，敛眉站着。那日她见明流买书，记起鸮卫暗室里有静安公子的手抄本，便取来换给明流。本以为李玖喜欢想讨她开心，不料她只翻了几页，还没认出价值。</p>

暗室里的东西只可借用，不可毁损，就算是暗五也不敢扔了。当初立下的可是借书的凭证，等李玖看厌了还要还回去。</p>

任暗五观微入细也不能料到，李玖居然会扔了它。</p>

“真是你取来的？”</p>

李玖见暗五不再言语，反而不依不饶地追问起来。暗五无言点头却换来一个大大的白眼。</p>

“怎么不早点儿说！知道是你取来的，我肯定不会动心思扔了的，定要好好藏着。”</p>

暗五的脸有些红，不知道该怎么对上李玖笑盈盈的翦水双瞳，慌乱地拾起几上的书，闪身去了内室。</p>

“放在床头，方便你看。”</p>

李玖看着她的背影大笑不止，满是捉弄人后的喜悦，忍不住又调笑了一句。</p>

“暗五，不如放在我枕下。我日夜都想着是你买来的话本！”</p>

这次没听到暗五应声，只闻内室一阵响动，噼里啪啦不晓得什么物件摔在地上。</p>

不复皇城森隆庄严，重檐翘瓦的繁华景象，而是满目望不到头的青草。</p>

一望无际的草原散着数顶雪白的帐篷，宽阔的雅丹河迂回曲折向前蜿蜒而去，河面波光粼粼。</p>

天近薄暮，她纵马奔在草间，向着皇城里从未见过的落日奔去。心里的疑惑早被抛在脑后，耳边是呼呼的风声。</p>

胯下的名马嘶鸣，昂起修长的脖颈。她抓紧缰绳，痛感随之而来。缰绳缓慢地勒进手心，火辣辣的疼痛令她抓不紧缰绳，只得松手揽紧马脖。</p>

如此鲜活的疼痛，转瞬带着她从梦魇中惊醒。</p>

李玉衡坐起身，掀开身上过厚的被子，抬手抚上满是冷汗的额头，素白的唇张了张，没有发出声音。</p>

手心一片光洁，只有骑马练出的薄茧，并不见任何伤口。她仔细查看了双手，叹息一声。</p>

外面天光未亮，约是四更时分，驿站里人声寂寂，清扫庭院的仆隶也不曾起床。只有厨房那边切菜劈柴的声音，隐隐传来寂静的院子。</p>

就着勉强透过破旧窗纸的几分光亮，李玉衡转头看向身边睡得正酣且打着响亮鼾声的男人。</p>

身边人这么大的动静都吵不醒的人，可见是个心宽体胖万事不经心的蠢人。李玉衡略为鄙夷地想。</p>

男人身躯健硕，睡姿霸道地占去床的大半，硬将李玉衡挤得缩在墙角的一片地方。鼻梁挺直眼窝深凹，古铜色的粗粝皮肤，加上手腕上睡觉都不肯摘下的沙狐皮毛，一看就是域外草原族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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