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深处只一座普通的坟茔，坟头长了不少的草芽，也落了一层或白或粉的瓣，被风卷着飘走。 长久矗立的石碑历经风吹雨打，碑文已不再清晰，朱砂描过的痕迹也开始褪色。</p>

李玖缓步走过去，伸手拂去石碑上的落，纤细素指流连在石碑上。“敬王妃之墓”几个字仿佛是刻在心上，无端的令她酸涩。</p>

“母亲，我带阿酣看您来了！”</p>

敬王妃不同与其他的母亲，是个喜欢调戏自己孩子的人，李璟幼时爱睡懒觉，便得了个阿酣的诨号，更整日被王妃挂在嘴边。任李璟撒泼也是留下这诨号。</p>

敬王妃石碑前有处青石板，在裸露的草地中算是干净。李璟蹲着抹去石板上的浮土，便招呼李玖过去。</p>

李玖坐在草地上，拿过竹筐里的鸟兽熏炉，然后接了李璟递的火折子吹亮，将熏炉里的香点上。李璟将竹筐里的贡品蜡烛香案摆好，另拿一支火折子燃了香。剩下的小火盆里点燃纸钱，慢慢地烧着。</p>

李玖跪直身子，对着石碑拜了三拜，伏着身子将墓碑旁的荒草拔除，扔进竹筐。</p>

“长姐，你说。母亲在下面会看着我们么？”</p>

李璟跟着拜了三下，看李玖拔草，却开口问出了这样的问题，让李玖瞬间怔忪，而后平复了神色。</p>

“可是在东宫听到了什么？母亲只我们两个孩子，自然是挂心的。她肯定会关注着你我的！”</p>

“可是，东宫的宫人背着我说，说长姐是……她们还说母亲……”</p>

李玖皱眉，瞪去一眼，骇得李璟登时噤声，只一双眼睛委委屈屈地瞄着她，软绵绵地唤了一句“长姐”。</p>

“瑛哥把乱嚼舌根的宫人都罚了，可是，可是我心里还是不舒心。”</p>

“下面的人说话要你舒心作甚，你在东宫为客，不知收敛。自然会有人在背后言语，你若是怕，低调作人便是。”</p>

说自己，说敬王妃的什么，李玖单凭想象就能猜出。她幼时在宫里时，流言更嚣。</p>

怨只怨圣上醉酒几句不清不楚和敬王妃扯上关系的几句话，宫中传言惊人，没过几日竟成了勾引叔伯，违背伦常的荒唐事。</p>

敬王妃殁后李玖入宫，更是惹人猜忌，郡主如何教养在宫里，圣上如此疼宠，莫不是自己的血脉。加之敬王请求戍边，一时间流言纷起。</p>

都这许多年了，居然居然还没有过去。李玖想着，本以为自己经历过了，李璟便不会同样遭受了。不曾想，也是自己大意了。</p>

“哦！”</p>

李璟搔了搔头皮，郁闷地应了一声，转头盯着墓碑。说实话他对母亲并没有太多的记忆，只记得隐约的怀抱和模糊的笑容，随着年岁渐大，怀抱和笑容也愈发模糊。可看着面前的墓碑，还是没由来地心伤，他晓得地下埋葬的人是母亲，可母亲再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了！</p>

“母亲，我和长姐来看您了！您放心，我在东宫过得很好，瑛哥也很好。下次我带瑛哥来，给您上柱香好不好？我听皇祖母说长姐的婚事也要着落，慕大哥再有几个月就该除服，那时候就可以换庚帖定下来了。您不用担心我俩，我们的挺好的……”</p>

李璟絮叨了挺多，没有章法地说尽了自己和李玖的生活琐事。李玖也不插嘴，慢慢地点着纸钱，又起身往坟头添了几抔黄土。</p>

见李璟停下，李玖在香案上拣了一颗苹果，递给李璟。</p>

“说了许久，吃个果子吧！”</p>

李璟也是渴了，接过苹果直接一口要下去，咔嚓咔嚓地啃起来。李玖看着他吃，伸手在他头上摸了几把。</p>

“阿璟，你的事也要尽快打算起来了！太子明年入朝，便不需你侍读，你打算如何？可有打算？”</p>

“啊？这个，瑛哥倒是没说。我回去同他商量商量，回头告诉长姐。”</p>

李璟是个想得开的，只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从不曾多考虑一下。</p>

李玖看他无意，便不再询问，两人在敬王妃的墓前带了足个时辰方回。临走前李璟还细心的把香灰纸钱灰埋在地下，怕火星子烧了大片。</p>

回到王府已是薄暮，李玖本想让弟弟明早再回东宫，不想东宫那边竟是派了辇车来接。不得已送李璟上车，嘱咐他了几句。</p>

明流端来些精致点心，李玖食欲不振，挥手退下去，只吩咐明流点灯。</p>

室内的烛光温暖地跳动，李玖靠着大迎枕坐在榻上，在思索着什么，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对面的仙鹤绕枝灯台上。</p>

像，在等着什么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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