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双睫微微一颤,目光有些涣散。
我轻笑:“难道你还要带着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去争你的天下?”
莲真不言,只是眼神愈见迷惘,不复方才的深情。
我心意渐冷,道:“我不明白,你已是沂州王,已权倾半座江山,何苦还要再去冒险争天下?”
莲真垂下眼帘,轻声道:“这是历任沂州王的宿命。”
我转过头,淡淡道:“那是你自己的宿命,和我无关。”
抱着我的双手终于送开,背后忽地一凉,莲真已翻身下床。
过不多久,便听他出声差来一人,生冷地道:“去拿一碗堕胎药来。”
我背对着他,手紧紧地抓着云被。明明是六月的天气,背后却一阵发凉。
想起父王曾说,得天下者必能在心中装下天下,在能装得了天下的人心里,我又算得上什么?
兄长欺我,夫君叛我,仇人……我还能指望他为我舍弃天下?
不一会,有人端着堕胎药走进来,远远地我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我忍着反胃从床上坐起来,莲真端着药碗,神色已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氤氲的水汽中,明眸深邃,看不真切。
我接过药碗,微微吹凉了些,仰起头一口饮尽。
苦涩滚烫的药汁入喉,五味沉杂。
我饮完放下药碗,抬眸直视莲真淡漠的双目,忽地笑了一下道:“孩子是你的。”
寒星似的双目微微睁大。
“我从未同苏卿史行过周公之礼。”
“你……!”
他霍然起身,几案一震,残余的药汁溅在他雪白的袖袂上,留下斑斑黑点。
这堕胎药倒是药效迅速,不久下腹便传来疼痛,我强忍着痛感,脸上维持着笑容望着他。
在心怀天下的人面前,我自个儿是个什么分量,我已经领教过了。
仔细想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是,区区一个我,要怎么同天下争?那无异于蚍蜉撼树,试一试的必要都没有。
我淡淡地笑了笑:“真真,我这个人,就是有一点不好,学不来委曲求全。”
他心怀天下,我就是争,也只能争来一隅之地,不如不要。
下腹的痛感恍如针扎,又怎比得上面前人的目光冷冽如剑。
他冷彻的双眸盯着我,冷然道:“委曲求全?我何时要你委曲求全过?”
“你选择的路,我从不干涉,你不愿做的事,我从不勉强。我不曾有过害你之心,却始终得不到你的信任。”
他说着,身形微微一颤,扶住一旁的几案,五指握住药碗徒然一紧,碎片戳破手掌,从他莹白的指缝中流出嫣红的鲜血。
“八年前,你骗我去景山,你可知我看到洞口里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是怎样的心念俱灰,不愿独活?”
“八年后,你骗我带你走,你可知你告诉我你要同苏卿史回去时我又是怎样的失望透顶,心灰意冷?”
“我只是不曾告诉你,只是不言,你便装作不懂?”
他脸上浮现出苍凉的笑意,仿佛漂浮在风雨中的莲花。
“还有许多事情,我都不曾告诉你,也许你也不会信,我究竟喜欢你,喜欢到怎样的地步。”
“父王教会我隐忍,教会我不喜形于色。他在世之时,不允许我喜欢上宁国公主。我便隐忍,整整八年不能见你。直至父王去世,我成为沂州王,你却已喜欢上了别人。”
“你要我如何面对你对他的深信不疑,对我的不置一信?又要我如何把一切的真相告诉你?是,我是有私心,我不想把你让给任何人,无人能比得上我为你隐忍整整八年的感情。”
他摇了摇头,凉凉一笑:“可是,我的感情,在你面前,又是什么?你可以随意利用,随意伤害。你以为我不会难过?不会伤心?我只是不曾告诉你……”
下腹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我却似乎感觉不到了,只看着他从容的眼神一点点崩溃。
“宁曦,我以为,你对我,不至于无情。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他最终轻轻地阖上双目,似有一丝疲倦:“你……走罢。”
作者有话要说:考虑道后续结局的问题,孩子还是不生了,堕了罢~
真真的告白好纠结,我写的也好纠结……估计以后还得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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