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桑这边听她一番谦言只是微笑而不语。心道:如此扣人心弦,不是名曲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自那夜听过她吹竹叶,青桑似乎找到了更好的打发时间的法子:教她吹箫。
军中演习在即,人人都忙得不可开支,他反倒是少了前些日的疲态,还有心特意去为她做了一管竹箫,碧绿碧绿的。
当时,卫夙灵接过箫,笑言:“这可算大人给我日后的嫁妆了?”
他只道可以,料不到,日后反成了事实。
又一日,在卫夙灵的箫声相伴下,青桑正安然得看着兵书。一曲完后,晴朗的嗓音在周遭响起:“你的手法娴熟,不知道的,怕会以为是哪方大家。”
“大人谬赞,全赖大人教导有方。”
卫夙灵侧颜一笑,平白生出一丝倾城滋味来,着实让青桑失了一下神:“你的天赋也是极为重要,不然再好的老师也绝不能有你这般出色的徒弟……”
青桑后头所说的话,卫夙灵全然未曾听到,她的思绪早已被“天赋极佳”四字带回了从前的记忆之中。
曾几何时,也有人对她言“你的天赋实属罕见,等我回来,收你为徒,自是无人再敢欺你”。
只是,她等了许多个春秋,看着朝楼里一代旧魁的黯然退出以及一代新魁的出众,等到自己成了大姑娘,等来了朝楼的获罪,等来了自己降为贱籍的圣旨,依然没有等到那个人来带她走。
根骨极佳,天赋极好,又有何用?终究不过一场被抛弃的命运。卫夙灵冷笑。
注意到她的出神,青桑早已停下了在说的话,心里暗自盘算着自己与她还有多少的日子能够朝夕相处。
良久,青桑问她:“你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或许我能帮你。”
卫夙灵只笑笑,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眼神变得恍若更加悠远一些。
许多年后,青桑犹记得,一处月夜下,有一女子顾盼生辉,笑颜如,言曰:“长安,我只求一世长安。”
那时,他确实有些心动。一世长安,这便是世间极尽美好的念想。
他笑着问:“为何不是权倾天下?照你的才能,想来是不在话下。”她一身经天纬地之才,若说一生只想做一枚乡村野妇,实在是让人惋惜。
“高处不胜寒。”卫夙灵如是答道,“况且我身份卑贱,想来要闻名于世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妓,已然为人所不齿,更何况是是获罪而遭贬的军妓。这一重污秽的身份,除非朝楼的罪名被洗刷清净,否则只怕是穷尽一生都无法脱去的外衣。
再次听她自贬格调,青桑反倒是能平静以对而非上回那般怒意横生。这一次,她所说的“高处不胜寒”也是让他颇为震惊。
世人多逐名利,皆是对高高在上抱着无比的念想,只是却少有人能想到“一登九五,六亲情绝”的悲凉景象。
青桑自是因为看多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才会对“九五之尊”的处境有类似的感觉,如今由一名尚还稚嫩的姑娘说出这番颇有见地的话语,如何能不叫他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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