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锋闻言立马收起了悲哀的表情,笑着说道:“师兄说的是,师兄我带你去看一个人。”说着,拉着单寒易的衣袖就往里面走。
袁锋口中的那个人,单寒易看见的时候,还真是难得的愣了一下,不为其他,而是那个人,实在是太小了一些。
白钟琪看见掀开帐篷帘子的单寒易,先是一愣,然后绽开笑容,似有些惊喜的说道:“单师兄,你终于来了。”
白钟琪比袁锋入门早两年,是清虚真人于睿门下弟子,自是也是仰慕单寒易这位青年俊杰的一个少女。
此刻这位少女却是怀里怀里抱着只有几个月的婴孩。
单寒易敛着眉,问道:“这是……?”
白钟琪看着怀里酣睡的婴孩,有些怜惜的说道:“不知道是谁家的,这个战乱年代,多的便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是啊,受这战乱之苦的,不就是天下黎明百姓吗?
月朗星稀,单寒易躺在帐篷里睁着眼,他已经奔波了几日,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他是应该好好休息一番的,但是这种时候他却睡不着了。
他睁着眼尾微挑的凤眼看着帐顶,好像想到了很多,又好似是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单纯的发呆,最后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单寒易睡得不太安稳,第二日天还未亮他便起身洗漱之后离开了,等到袁锋过来的时候,只看见了收拾妥当的被褥。
这种时候的任何告别,都不是单寒易喜欢的,或许不告而别才是最好的选择。
血色荒凉,尸横遍地,这就是单寒易对看见长安城门外景色的第一感觉,各门派的弟子都在其中,行色匆匆,还有许多受伤的弟子在包扎伤口。
风萧萧兮,血泪残殇——
单寒易单手撑着剑跪在地上,胸口处插着一只箭羽,长袍早已被血色染红,被利剑长枪划破,以往温润的凤眼也布满血腥冰冷之色。
为人子女,自当尽孝守则……入我纯阳,自当以手中之剑,平苍茫道路,红尘万千,唯心而已。
唯心……而已!
单寒易睁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血色,他面前是一位藏剑的少侠,他挥舞着手中的重剑,护着他,让他离开,去后方治疗伤势。
但是……
单寒易看着好似无尽的狼牙大军,只觉得有些悲凉,他们在长安城外已经死死守护了两个月了……
他想着,他或许做不到回去的那个誓言了。
誓言二字说来太过称重,单寒易在这之前从来都没有发过誓,但是现在他唯一说过的誓言都将食言。
单寒易咬着牙,提剑又站了起来,纯阳弟子,没有一个逃跑的懦弱者,他必须要站在所有需要保护人的前面。
青色的剑气闪过,伴随着白色的剑光穿透一个狼牙士兵,本应闪躲不及就要受上一刀的那位藏剑扭头一看,看见了负伤的单寒易之后皱紧了眉,说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快去后线治疗,这个时候不需要逞强。”
单寒易摇了摇头,举起手中的剑双眼微垂,长剑竖放面前,下一瞬璇身一斩,四象轮回怒冲而去,瞬间便带走了一条敌人性命。
“我的伤势,我自己知晓,不碍事的。”因为已经没用了,撑不了多久了。
那日,厮杀到了月朗星稀之时,朝阳升起之时,烈阳高挂之时,身边的,倒下了一个又一个,却没有一个人逃跑……
守护在长安城外的将士与江湖侠士死伤惨重,最终却还是没能守住长安城……
长安城,护城河的石桥上,他的剑支撑在地上,一只手还握着剑柄,但是身上却插满了箭羽,肩头还钉着一只长矛。
他好像还有呼吸,沾染了血而凝结的长发就这样垂在脸侧,他动了动,抬起了眼帘,烈日的光和纵横的火交错刺得他眼睛很痛,痛的都快忘记了身上的痛。
忽然他看见了……
那是一群人,一群和他们一样,又或许是不一样的人,一个面容清俊的的纯阳少年,身着定国衣衫,忽然朝他的方向转了过来,脚下一踏,就冲了过来。
单寒易只觉得脑中一懵,然后……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意识,或者可以说,是已经死去了——
那残破的燃着大火的长安城门外,躺着无数血染土地江湖儿郎的尸体,他们为国尽忠,最后却是这样终结生命,就像空中的烟火,河灯上的一抹烛火,一闪即逝。
袁锋跟着师兄师姐还有其他门派的侠士们找了很久,才在桥边找到了那个手中握着剑跪在那里的男人。
他低着头,好像只是累极了,这样便睡了过去。
袁锋好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一下子就跪在了单寒易的面前,双目有些呆滞的看着他,“师兄……”
“师兄啊!”
那声音仿佛撕裂的天空,传到了九霄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潸然泪下,因为这里躺着的,还有他们的同门好友。
萧萧易水,英雄无泪,岂非不是无泪,而是未到伤心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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