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最后一道残阳斜斜打在玉米地里,官小熊看看一直歪着脑袋半躺着的许钦珀,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抱着肚子四下瞅瞅,终是猫着身子站起,手扶着玉米杆子朝里面钻。
不想许钦珀也缓缓站了起来,猫着身子朝这边走了过来,官小熊身子一怔,就止住了步,有些羞恼般的看向他。
他虽是猫着身子,且看着虚弱乏力,那身影依旧给人高高大大的压制感,挡在官小熊身前,就叫她胸口莫名的要窒了气。
许钦珀抬眼暼向她,轻描淡写道:“我去小解,马上回来。
说罢便挤进玉米秆之间,寻了一处地方,便去解裤子。
这边官小熊听见悉悉索索的声响,耳根顿时一片酡红,有些慌乱的钻进一边,听那边已经是流水声,她咬咬牙,当下脱下短裤,也小解了起来。
两人解决了生理问题,扭身回来又是打了个照面,官小熊只觉羞燥,许钦珀倒是一副麻木又于己无关的模样,头也未抬就去拎起那背包,又把一席薄毯扔向后面的官小熊,道:“走吧,快天黑了。”
官小熊跟随了他脚步,两人跌跌撞撞走在玉米地边缘,此时最后一丝残阳终是消匿无影,天地暗黑一片,许钦珀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官小熊脚步收不住,一下子撞上了他后背,许钦珀反手伸了过来,一把拽住了她手。
官小熊下意识要去抽开手,被他拽得生紧,他蓦地冷冷道:“别闹。”
官小熊猛地被怔了一下,就听他又道:“我们要进老林了。”
官小熊倏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进入佤邦的大道小道被那伙人封锁了个严密,那他们只有另一条迫不得已走下去的路。
就是进入东南亚人迹罕至的老林,穿林而过。
许钦珀或许白天的时候就已勘察清楚了,可他一直没说,或是在思忖不定。
此时官小熊知道了,心里也凉了个透。
那将是一条艰难的道路。
原始的丛林里从来都是密不透风的,即使是在这三四月份,依旧仿佛天然而就的大蒸笼。
期间是污秽的泥沼、遍地苔泥腐叶杂草,毒蛇瘴气,更可怕的是蚂蝗,传播疟疾的蚁虫,蚂蚁,只要人体力尽失倒下去,继而就是蚊虫叮咬、蚂蝗吸血、蚂蚁侵蚀,不过几小时,活生生的人都能变成一堆白骨。
官小熊过世的父母曾任教某大学生物系植物生物研究教授,且是野外生存的爱好者,夫妻两带着官小熊曾几次进入过国内湖北、陕西、四川三省边界的神农架山区、也曾摸索着接近云南怒江中缅边境地带的野人沟外缘。
所以对于丛林的艰险、官小熊再是清楚不过,她虽有一定的野外生存经验技能,可在没有任何装备的情况下,她不知自己能走多远,更不知已是伤患的许钦珀能撑多远。
在湿热的老林里,一点点的伤口都会以极快的速度发炎、糜烂,如若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半条命就要栽进阎王殿里。
若是许钦珀倒下了,她就是孤身一人……
这是一种复杂又纠结的情绪,既恨不得他死,又生怕剩下自己一人。
许钦珀缄默的同时也是在静静等待官小熊的答复。
可进或不进,面对生存的本能,已然没有选择的余地。
末了他轻轻晃了下她手,淡淡道:“走吧。”
许是因为明白再多的埋怨忿恨在面对生存时都无济于事,官小熊再没抽回自己的手,任凭许钦珀拉着,沉重又蹑手蹑脚出了玉米地。
再次摸着黑跌跌撞撞越过一处山坡、在山洼里寻到遮蔽处后,他们并未即刻进入老林,因为周遭都是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若不是许钦珀的身子就挨着官小熊,他的手就拉着她手,他粗重的鼻息就在她耳畔,她甚至觉得自己是被抛在了无边无际暗无天日的梦魔中不得解脱。
几声粗嘎嘎的啼叫霍然惊起,叫声凄厉瘆人,官小熊猛地打了个摆子,身子一下子扎进了许钦珀怀里。
“没事,是鸟儿。”
许钦珀像是从小睡中惊醒,声音略是含糊又淡淡道,他抬手有一搭没一搭拍着窝在怀里的脑袋,直到她的呼吸声酣然又平稳,那手才停了下来,静静覆在她后脑。
他的目光落在黑暗中,依旧是一贯的水波不惊,可从心底衍伸出来的惶惶不安并不是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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