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宜嫁娶,宜安床、宜祈福、宜动土、宜求嗣……总之,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连太阳光瞧着都比平日要暖和两分。
沈家医馆所在的主街上比过年还热闹,人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等着迎亲的队伍经过,熟悉的自然有无数话题可聊,不熟悉的也没关系,这些天昆州城的八卦为大家提供了无数老少皆宜的话题,说说苏半山的罪有应得,侃侃沈家的好人得报,再聊聊重德不重色的吴公子……三两句话下去陌生人也就成哥俩好了。
人人喜气洋洋,然有一个却是例外,廖九睿愣愣的看着对面贴的大红喜字儿,心里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似的难受,血还没来得及喷出来就被泡在三九寒冬的冰水里,生生冻住,又是疼又是寒。
“廖大郎,恭喜恭喜啊。”
廖九睿的目光从窗户上贴着的喜字儿上勉强挪开,顺着声音看去,来客满脸的笑,看得出来是真心为沈家高兴,“沈姑娘……呃,不对,应该是你妹子了,你妹子真是因祸得福,不但觅得吴家公子那样的好夫君,又得了你这么个哥哥,真是好人有好报……
好夫君……大白天就和丫鬟在床上厮混的纨绔,给的又只是个妾室的位置,算什么好夫君?廖九睿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紧握成拳。
虽然姓吴的替蓉儿挨了那剩下的二十九杖,瞧着似乎是对她挺上心的,可那样的人品性情,对蓉儿能上几天心?蓉儿……总会人老珠黄的。
“廖大郎,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事儿,这两天忙着操持我妹子的婚事儿,有些没歇过来,你赶紧进去吧,我瞧着吉时快到了,”廖九睿往上扯了扯嘴角,挤出个僵硬的笑来。
说话间,果然听得有锣鼓声由远及近,几个孩子嬉闹着从巷口飞跑过来,“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
仿似一瓢水倒进了热油锅,人群立时沸腾起来,纷纷往巷口涌去。
廖九睿面色一紧,抬眼看去,只见巷口人头涌动,没一会儿众人便分出一条道来,十六个穿着朱红色衣裳的人敲锣打鼓的进了巷子口。后头有媒婆带着几个妇人一路抛铜板洒糖果,引得一群孩童争相抢夺,再往后是被四个精壮小伙子抬着的饰着彩色绣球的朱红色轿子,最后是二十来个帮着抬嫁妆的药房伙计,俱都穿着新衣……昆州城首富孙耀祖娶正房的迎亲队伍都没这个大发!
欣羡声、赞叹声响成一片,几乎把那锣鼓声都压下去了,啧啧,吴公子对沈姑娘真是宝贝,也不知得花多少银子才能置办出这等风光,瞧瞧,那敲锣的小伙子都比寻常新郎官精神!
不过议论最多的还是为首之人——吴君钰。
他原本就是极好的相貌的,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他自然是格外出类拔萃,踏云靴,着喜服,头戴嵌红宝紫金冠,腰佩比目鱼羊脂佩,更兼五官清隽,神彩飞扬,在四蹄踏雪的骏马上一坐,端的是夺青山三分俊奇,化云锦七分艳逸……那劲头比新科状元跨马游街也不遑多让。
绣花枕头……廖九睿的目光闪了闪,先是鄙夷,进而厌恶,蓉儿只不过是个妾室,他这般操办,将来的正室如何能容得下她?
略显虚弱的妇人声音在身侧响起,“这也太过了些?”
廖九睿回头一看,却是沈娘子眉头微蹙,面带隐忧,他对沈娘子是真的敬重,见此,便口是心非的劝解道:“婶婶,姓吴的这般说明他看重蓉儿,这是好事儿,婶婶当高兴才是。”
看重是一回事,能不能守住是另外一回事,沈娘子默了一瞬,到底没有多说,“咱们一起进去吧,没有女婿上门岳母和大舅哥在门口候着的道理。”
大舅哥……廖九睿苦笑,回望吴君钰一眼,随即扶了沈娘子往正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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