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蓉自然是连连点头，“娘亲放心，我晓得。”

沈娘子是久病之身，受不得累，说话多了些脸上便显出疲态来，梓蓉不敢让她多费神，“娘亲先休息，我把咱能配置要筛选一遍，若是有不懂再来问娘亲。”

“也好，”沈娘子倒真是有些累了，闻言便点了头。

待她兴冲冲去了，沈娘子微微眯着眼便再次睁开，一双乌瞳仿佛寒潭般，清冷透彻。

江梁这才上前，担忧道，“夫人，那吴公子实非良人啊。”

“我知道，”沈娘子神色淡然，全无方才温软欣然模样，“她上来就说那吴公子好话，显然是没将你话听进心里，那我多说也是无益。”

“那夫人为何……”江梁不解。

“为何不阻止蓉儿？”沈娘子脸上笑容很浅淡，若不是仔细根本就看不出来，她缓缓道，“此事真能成，倒也不失为一条出路，蓉儿是有主心骨人，断不至于给人为妾，所以不必担心她，至于吴家公子，他若是真心相助自然是好，若真是冲着梓蓉来，那得含糊着了，他诸般作为只为讨蓉儿欢心，若是知道不成，怕是容易狗急跳墙，到时候我们反倒是不好应对。”她声音有些沉，似乎是真倦极了。

江梁忙将她身后靠枕撤了，扶着人慢慢躺下，又将被子细细盖好，动作温柔又细致，待忙完这些方道，“所以夫人才装作不知吴家公子为人？”

沈娘子点了点头，“这样也好，蓉儿能安安心心家制药，也免得嫁人前再横生波折。”

“唉，就怕、就怕小姐嫁了人，那吴公子不会轻易放过沈家啊，”江梁愁眉不展，若是吴公子真冲着小姐来，到时候扑个空，如何不急？

“梁哥，”沈娘子轻扯嘴角，露出个苍白笑容来。

这还是少年时称呼，已经久违，江梁微微一震，忙望向她，“夫人直呼我名字就好，这是、这是……”

沈娘子摇了摇头，叹道，“算来，我也拖累你许多年了。”

“夫人别说这个话，不过是相依为命罢了，算什么拖累，”江梁见她这般，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发慌。

“九睿是个好孩子，蓉儿若能嫁给他我便也安心了，然如此一来，沈家便只剩下你我，我也还罢了，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可梁哥你还未到不惑之年，若是回去……”她说很慢，声音沉沉，带着浓浓疲倦之意。

“夫人！”她还没说完就被江梁打断，“夫人这是什么话？你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只要好生调养，定然能恢复如初，怎么说这种不吉利话？”

“梁哥，”沈娘子目光里带了几分轻微责备之意。

“我知道夫人是怕拖累别人，小姐也还罢了，毕竟已经到了年龄，又有九睿那孩子一心相待，可我、我……我早已经被逐出宗族，哪有家可回呢？”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伯父伯母想必早就原谅你了，你若回去，他们必、必然是开心。”

听她提到自己父母，江梁也是怅然，他自幼读孔孟圣人书，自然知道百善孝为先，可、可……他望着床榻上羸弱不堪妇人，只觉心中酸楚难当，“夫人，江梁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个时候你让我走，岂不是小看我为人么？”

沈家现正是需要人手时候，若是小姐嫁人，自己再走，那么偌大沈家便只剩下夫人一个了，她病重如此，万一、万一……江梁不敢再想。

沈娘子却依旧平静，她缓缓道，“这么多年，再大恩义也、也该还清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梁哥，咱们、咱们也该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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