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首望向娘亲，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梓蓉积了满心话，她想告诉娘亲自己有多害怕多后悔，想告诉娘亲家里现难处，想告诉她自己以后打算，可看着娘亲疲惫容颜，这些事情却都说不出口。

她娘亲是久病之身，此时人虽然醒来了，精神却极差。

梓蓉不忍心让娘亲再忧心焦虑，只能压下满心拥堵，说，一切都好。

沈娘子却早就从江梁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虽然觉得女儿做事有失周全，但她一个姑娘家当时又是那样情况，确是很难做好了。

见女儿此时百般隐瞒唯恐自己担心，她只能伸出枯瘦手，将梓蓉手握了，低哑着声音艰难开口，“放心，事情都过去了。”

“恩恩，都过去了，”梓蓉连连点头，“娘亲，您安心养病，以后家里事情我来操心，我一定要把您照顾好好，再不让你生病。”

“傻孩子，你一个姑娘家迟早要嫁人，何苦操这些心？”沈娘子微微有些气喘，缓了好一会儿方拍了拍梓蓉手，声音却是越发低微，“这些事儿还是交给你江叔吧。”

梓蓉没想到娘亲这个时候会说这事，微微一愣，随即诧异，“娘亲怎么会这样想？就算是嫁人也得会管家啊。”无论什么地方，都是男主外女主内，除非是妾侍通房，女人出嫁后都是要管家。

沈娘子见她眸中尚有泪痕，鼻尖还红着，一双眼睛却睁大了，愣愣然，全无方才悲切无助可怜模样，不过却是一样招人疼。紧着心不由松了下来，只觉柔情满腔，眸中透出几分戏谑之意，“现就想着嫁人了？”

梓蓉是惯会见杆爬，见她态度软，忙哀求，“哪有？我才舍不得离开娘亲呢。”说完，见她脸上笑意又浓了几分，便接着道，“娘亲，家里事儿你就让我管着试试吧，如果真不成再把事情交给江叔也不迟啊。”

沈娘子看着她，脸上笑渐渐淡了，过了一会儿，竟是沉了脸，“蓉儿，医馆是治病救人地方，儿戏不得。”

“我知道啊，”梓蓉一愣，有些不明白这话意思，”我平日给人看诊一直是心责，并无半点儿儿戏。”

沈娘子微微叹了口气，“蓉儿，人参事儿我已经知道了……”

梓蓉一惊，接着就怒了，“什么，江叔说了！？”，娘亲现病成这样怎么能操心，江叔竟是全不顾及？

“不要怪他，这是我问。”沈娘子知道自己病情，梓蓉一身医术都是来自于她，梓蓉知道事情她自然知道，这病究竟如何才能好，沈娘子再清楚不过，家里情况她也了解，人参何处来，她自然要问上一问。

江梁是不打诳语性子，虽然觉得不妥，却也不会隐瞒。

可梓蓉不能原谅，她眼中，现重要不是什么医馆也不是什么债银，而是她娘亲身子！可这个时候，江叔惦记并不是她娘亲，而是自己仁义道德！

但，让梓蓉不能接受是，她娘亲竟是这样看待自己——儿戏？她苦笑，几乎不敢相信，“娘亲，您这是担心我会为了还吴家银子而见死不救，为赚钱而失却医者本心么？”

沈娘子闭着眼没说话。

梓蓉抬眼望向别处，强忍下要夺眶而出泪水，“原来娘亲竟是这样想我。”

她是曾经不止一次劝说过沈娘子，不值当为别人累坏自己身子，好歹要歇歇，可……

泪水滑下，沈娘子依旧无言。

梓蓉终究是没忍住，她擦了把泪，望向沈娘子，声音很是沉痛，“娘亲想一想，如果我为了别人把自己拖累病危床，娘亲会怎么做怎么想？不是我心不慈，实是他们我眼中远不及娘亲你重要！”

她并非是心肠冷硬人，她也曾救人于危难，也曾为保他人性命日夜不眠。可，沈家只是一个小小沈家，能力有限，而她沈梓蓉也只有一个娘亲，天下需要帮助人却是源源不绝，她顾不过来，只能先紧着自家娘亲。

这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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