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娘子房间和她相连，上楼第二道门，转了屏风便能看到床榻，房间里没什么人，静静，透着股沉沉暮气。

她不由放轻了步子，恐扰了床上人，待走到床榻，掀开帐幔一看，愣了一下，接着脸色就变了。

床上妇人紧闭着双眼，脸色灰败、气息奄奄，再摸手，冰冰凉。

梓蓉忙上前半跪，利索掀开被子一角，按住母亲手腕，凝神细诊。

没一会儿，江梁和连翘就到了，两人怕打扰她诊脉，就悄悄边儿上站了，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恐动静大了会惊着沈娘子魂儿，只心焦看梓蓉神色。

听到动静，梓蓉略抬眸。

江梁还未到不惑之年，平日里甚重仪表，而此时却是头发散乱，满脸哀容，不过几日之间，鬓角处竟现了几根白发。

梓蓉不由缓了声音，“江叔，说说怎么回事。”

江梁斟酌着答道，“大前个儿，夫人到了寨子里，给酋长夫人做完针灸，又诊了二十多个病人，可能是累着了，山里又凉，当晚便、便发起烧来，出了不少汗，寨子里药材有限，夫人病也就耽搁了，到昨晚儿已经烧说了胡话”

和之前连翘说法一样，梓蓉换了只手继续诊脉，“这次诊病人中可有类似症状。”

风寒算是常见病，倒春寒又是伤人，沈娘子此番诊示病人中确有这么一两个，江梁照实答了，“有，不过病都不重，几服药下去，捂出汗来也就差不多了。”

梓蓉不再吭声，只是那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显然，沈娘子脉象不大乐观。

江梁一颗心也不由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开口说出什么噩耗来。

连翘是屏气凝神，连喘气儿都不敢大声。

一时无声，整间屋子静悄悄，压抑很。

少顷，梓蓉诊完脉，起身时候猛了些，险些栽倒，连翘忙手脚上前一把扶住了，见她脸上难看，心里一惊，“小姐，夫、夫人她、她可还有法子？”

梓蓉没说话，一把挥开她，自顾自去看沈娘子眼睛和口舌，却见眼神涣散、舌苔薄白有隙。

普通风寒万万不至于此，她抬头，望向边上江梁，目光有些不善，“岐黄之道，往往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江叔当知道才是。”

“这、这是自然，夫人她确是风寒，”江梁忙道，似乎是担心她不相信，忙又加上句，“夫人自己开药，用是桂枝汤。”

桂枝汤是疏风散寒汤剂，如果不是风寒，自然用不上。

“桂枝汤？”梓蓉明显然不信，“江叔，娘亲走时候我亲自把过脉，是虚了些，可怎么着也到不了这种地步，不过三天，竟是脉微细欲绝，病重至此！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到后，声音已透出几分严厉。

脉微细欲绝江梁蓦地抬头，脸上现出惊痛之色。

梓蓉见他只愣着不说话，越发恼怒，“脉微细欲绝，这是”她声音一顿，望向病床上沈娘子，似不忍言，“油灯枯征兆。”

灯油熬干了，火也就灭了。

“小、小姐？”连翘猛吸一口气，接着捂住嘴。

梓蓉看了她一眼，转而望向江梁，“江叔，我娘已经病成这样了，你还不说实情么？”

江梁呐呐不言，只是不停地看病床，似乎是希望床上之人能醒来帮他拿个主意。

“江叔，你真瞒小姐？”连翘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江叔，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不说实话，小姐怎么给夫人治病啊？”

见江梁低着头还是不吭声，连翘忙上去推他，“夫人命都没了，你还有什么好为难？”

“这、这”江梁看着床上沈娘子，重重叹了口气，“好，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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