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雪镜国对应的一方苍穹澄澈清明,幽离海域上空皆被阴霾之翳所遮蔽,叆叇不明,一天之中,帝琰阳有大半时间是照射不到雪镜国土的,隐约可以看到从乌云和雾霾缝隙中,窥见透出丝丝缕缕的光线。
然而,在海域东北角,戟盟大陆西北漠冰渊的上空,却隐约出现了细微的红色条状物,从云间抽出,高远而诡异,夕洛痕下意识地向其他穹落看去,八方之缘的云翳缝隙间,皆出现了细如指尖,不知从何处而诞的红色条状物,倘若留心的话,便可以察觉到条状物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中部移动。
穆归山山腰处忽然轻轻震颤了一下,继而响起几声猛兽的低吟,带着警示性的意味,崇灵台的焰支,乌御,噬穹,贯山四兽被收伏以后,一向温顺而安静,突如其来的动静,是否是因为这天穹之景的缘故?
夕洛痕怀着不详的预感,身影在山腰处落下,高达两丈的偌大崇灵台上,焰支,乌御,噬穹,贯山四兽分立四角,尾部相对,颔首注视着天穹,瞪大狭长阴冷的眸子,目光中流露出戒备之色,喉咙间不时发出一两声不满,见年轻的国主来到,它们纷纷聚到中央,将他团团围住,口中咕咕哝哝,沉闷而混沌,不知道要表达些什么,然而,语速却是极快,可见它们很是焦虑。
红色条状物缓缓穿过厚重的云翳,偶尔在缝隙间显出一部分,仿佛八方血脉汇聚向中心,夕洛痕皱了皱眉头,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却瞧不出任何端倪,然而,他的心越来越紧。
与幽离海域上方隐隐约约的景象不同,戟盟大陆的天穹却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红色条状物充斥殆尽,那时东,北,南天际边缘的条状物甫一露头,便以游蛇梭移般的速度向西延伸,似乎戟盟大陆上方只是其经过的一个空间而已。
条状物遮天蔽阳,戟盟大陆铺上一层暗影,耀眼的红光纷纷析出,笼罩了天地之间,仿佛血雾弥漫的人间地狱,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香味氤氲各个角落,诱惑人的鼻尖,刺激人体最本能的渴求。
这是血光之灾么?为何又似又不似?
刚开始时,人们纷纷惊慌失措地奔逃,继而发现无论往何处而去,都比不过条状物的延伸速度,那东西如同梦魇一般罩在他们头顶,让他们绝望,无助,恐惧,很快便跪倒了一片又一片,祈求上苍放过无辜的生命。
长乾国广廉殿,留坤国帝刹殿,临辛国荆玄殿,三大殿的广场上,皆站满了黑袍道元尊,战星,武达三大武法级层,他们的反应比一般人要镇定得多,然而,神色同样尽是惊疑,边观察天象边小声地讨论。
罗伦殿书房内间密室靠墙的案上,平平铺展着一张厚整的宣纸,上面彩绘着一种飞禽图案,喙部尖锐无比,最尖端竟似针芒,向下弯曲,仿佛能撕裂世间最坚固的一切事物,额头上被凿空的独眼分外醒目,衬着黑色的桌案,一派幽深不见底,较之夜还要黑沉,无波却似静烁着慑人的光芒。
庞大的身躯上各个部位的羽毛分呈一色,脊背一片金灿灿,腹部灰黑,颈部白皙似雪,头部仿佛骄阳下缀,赤红如焰,两爪曲向掌心,五指如喙,却是呈弧形向上弯去,入爪之物皆自爪嵌处断成两截。
一架高达一丈半,长达两丈的模型伫立在密室中央,皆是丝毫不差地按照图纸上的模型而造,以千年冰寒玄铁为骨架,体内安置齿轮,导管,发条,五脏六腑的零件,地面上则散落着金羽,白羽,灰黑之羽,皆如手掌那般大,等待为它造好肌肤后,一片片插上去。
一袭白衣华泽的青年男子负手立在猛禽模型旁边,正仔细地端详,他的面容恢复了血色,双眸也有了神光,只是内伤仍在阵阵扯疼,偶尔抬手捂住胸口,咳嗽两声,强行压了下去。
隐约闻见一阵异香自顶上透风的小孔中传来,又听到外面的喧嚣越来越大声,莫少逸皱了皱眉头,手在墙壁上轻轻一叩,密室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便看到一条缕红光从微阖的门缝中透出,他微微一惊,推开书房门,踏入大殿,脚步不由得一下子停住,大量红光从殿门外倾泻进来,充斥了整个罗伦大殿。
不知为何,吸入血似的空气后,竟感到浑身舒适了一些,莫少逸很快回过神,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向外走去,漫天血光,刺得眼睛生疼,有什么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条条缕缕的影子迅速向西游移,他甫一抬头,便震惊得睁大了眼睛。
高空中布满了一条条血管状物,远远看上去,有的粗似手臂,有的细如指头,相互缠绕交叠在一起,向幽离海方向移动,被遮蔽的帝琰阳光从缝隙间艰难透出,淡金色的光芒与红光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片片薄薄的橘黄色,从天穹直倾戟盟大陆。
服侍他的两名下人蹲在院角,抱着头瑟瑟发抖,不远处叩拜之音源源不息,乞求上苍垂怜,悲怅而绝望,广廉殿广场之上,更是喧嚣声声,一片嘈杂。
莫少逸沉默半晌,神色一动。
“国主,或许是神血。”一名道元尊禀报道,“只有神血的香,才能飘达万里之远,才能弥漫天地之间。”
苍君昊正忧虑忡忡地遥望着天际,听道元尊这么说,眸中泛起一丝亮光,“我也考虑过这一点,但这并不排除其他可能性,要说是神血,邈神又为何无端……”他一下子顿住,脸色由黯然转为欣喜,差点语无伦次,“原来,原来竟是……”
“不错。”莫少逸踏上台阶,“束锢之咒可能就要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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