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惨败,就算朝廷要追究责任,这些文官还能扯皮打官司。把失败的原因往沈狱那里一推,到得最后,估计也法不责众,到时候拿出来顶缸的,还是他们这些把总,高飞叹了一口气,谁叫自己鬼迷心窍呢。
可是当初不退也不行啊,他是不敢和周馥翻脸的,家眷子侄,还有那么大地家业,都揣在北洋的体系内。还想着李中堂看在他出力的情分上予以保全呢。
高飞还有点奢望,自己这样卖力,什么名声都砸进去,也许北洋还能替他们保一个活命?至于其他的高官厚禄,他就别想了,即便就是往军台效力,永不效用,能回家当富家翁那也是莫大的荣幸了。
黑旗军看来是真要败亡,北洋却倒不下去,对于周馥是不是代表李鸿章,他现在都深表怀疑,但是他确定一点,周馥绝对是代表北洋这个庞然大物、代表着那盘根错节几十年的既得利益体系。
一个连李鸿章都已经控制不了的利益团体,正因为如此,他只有服从。北洋当头的人会换,这个团体可是一直都在啊。
※※※
八一七高地上,静悄悄的,从正面看,一个兵的影子都看不见,一条新鲜壕沟才掘开,绕着阵地一圈,壕沟周围的积土还来不及清除,沟既不宽,也不太深,一切都像匆匆赶工,像时间来不及的模样。
黑旗军那面七星旗下,站着一个高壮的身影,背着手看着下面的日军阵营,一脸阴冷萧瑟的神色。
“回大人,日军部队正在集结。”
黑旗军的七星旗和日本的日章旗遥遥对望,以前面三百米为分界,分成两面,八一七高地里黑暗如斯,而日军阵地里却火光肆意,泾渭分明。
李大锤就站在战壕边上的土坡,在一个障碍物后面死死的看着眼前战场,自白天那一出,整个八一七阵线里的黑旗军的士气都陷入了低迷。
八一七的前沿防御阵地本来有三个,现在全部丢失,只剩下了最后的据点,上万人都塞在最后的据点里,冲锋下去肯定是打不过小日本的了,李大锤打定主意龟缩,只要日军推不上来,算作完成任务了。
四野闪耀的都是火光,也映照出环状逼上来的日军人浪,战壕上架得满满的都是步枪,军官们大声下令装定表尺,等待命令集火射击。
这些黑旗军新兵紧张得完全忽略了口令,只是手忙脚乱的不断开枪,日军距离还在两百米开外,阵线上已经打得烟雾缭绕,一片星星点点的枪口火焰随处可见。
苏剑秋扬头看着下面一片黑压压的日军人头脸色沉静,要是阵地被突破,大家就只有一勺烩,三面合围,后面却是断崖,退无可退。
他身旁不少新兵都是第一次参加战斗,到了这个份上,大家似乎都知道情况是什么样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别乱放,等近些。”这个是一个老兵骂一个新兵的说辞。
“大家伙都别紧张,等近些再打。”一个老兵虽然在安慰那些新兵,但他的手也同样颤得厉害。
“……真几把郁闷,老子恨死了那些练军的怂蛋蛋了。”
“那那么多话。”
“这些都是新兵蛋子,……哎。要是第一师、第二师在这里就好了。”
日军成密集的散兵线缓缓逼近,弹雨之下,没有一个人射击,军官站在队列之侧,控制着部队前进速度。不时有人中弹倒下,但是队列却并不混乱,只是以稳定的速度前进着。
夜间作战,虽然有火把照明,命中率比白天就差得远了,这些黑旗军新兵杂乱紧张的射击,在这种距离上,更难以形成足够的火力密度,日军就这样一直稳定的推进着。
李大锤手指抠着身下的泥土,死死的盯着眼前一切,看着火光勾勒出的日军人浪的轮廓,看着他们在弹雨一直稳步的前进,不时有人倒下,但很快又有人补上来,这种浪头缓慢稳健涌动的速度始终不减半分。
他脸上毫无表情,背脊的汗却已流成了一道一道,自己真的不是带兵的料?当这个师长到底是对还是错?怕这次要辜负沈狱的期望了。
并不长的时间,日军已经推进到壕沟一百米外,随着日军军官的口令,第一排的士兵半跪在地,接着就是齐射。
前进到对方火线前以密集步枪火力窒息对方火力,任何按照西方近代军事教范训练出来的军队,这都是标准的攻击办法。
在先前的防守优势下犹自不觉,很显然,日军的心理素质比起黑旗军的新兵还是很明显的,齐射的火力就远远压过了八一七阵地上的黑旗军新兵,一阵弹雨过来,人仰马翻。
一开始黑旗军就是凭着高昂的士气在支撑,如今士气低迷,在敌军的枪火下,有些人开始惊呼惨。在李大锤的背后,一个卫兵闷声一哼就仰天倒下了,子弹把李大锤周围的泥土打得烟尘乱冒。
几个亲兵想拉李大锤下去,却被他猛的推开,心里早就紧成了一团,随时都想冲下去肉搏的架势。但是他的动作却是冷着脸,然后大声喝道:“咱们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大家怕也是死,不怕也得死。”
接着就是苏剑秋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弟兄们。沈大人正赶来,第一师、第二师的弟兄正朝这里赶来。小日本不是铁打地,咱们拼啦。一个换一个,咱们这么多人,肯定能撑到沈大人的支援。”
苏剑秋的吼声一时间压过了枪声,他扯过一把步枪,接着就开火射击,身后的士兵看到指导员都这样勇猛,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一个个都趴在战壕上朝下射击,反正子弹还有很多,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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