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带路。”越泽率先穿上手套，戴好面罩，声音沉闷地从里面传来，“我们不可能完全相信你的话，万一是埋伏，我们也要做好自己的准备。”

本来对于这个人话他就是不怎么相信的，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保证同伴的安全起见，先让这个外人出去试试。

如果是假的，车里的枪孔随时可以解决这个人。就算不是骗人的，看到打前阵的人出了状况，他们几个也可以随时转向逃走。

主干道实在无法走，他才会考虑走更加凶险的小道。

周文大概也能猜到对方在想些什么，现在身在别人车里，由不得自己选择，车外的天空渐渐染上一层灰云，雾又浓了些，他手抓住腰间的刀把，咬咬牙：“你们要保证我的安全。”

“如果你晕过去了，我们会第一时间把你拖回来。”

“行。”

商讨结束，行头都换上，后车门被打开，中年男人下了车，他的腰部多了一根麻绳，绳子的另一端放在后座，准备随时遭遇不测把人拽回来。

不同于城里大街小巷都游荡着几只丧尸，这一块安静的有些过分。

雾气笼罩在荒芜的草地上，太阳躲在了云朵后面，散发着不那么柔和的光芒，人与动物的骸骨交织在广袤的大地，勾勒出一幅寂静且凄凉的场景。

周文战栗着握着刀，回头看了车子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壮起胆，一步一步极其小心地向前走去，很快，渐浓的雾气阻碍了他们的视野。

“要开车灯吗？”大齐问道。

“不用，我看的清。”面罩下的越泽半眯着眼，微弱的红光在瞳中流转。

“那人怎么样了？”李匀把卷好的绳子放松，从车窗穿过，看着它一圈一圈地向外挪动。

“没异常，还在正常行走。”

“四周呢？”

“什么都没出现。”

周围依然静悄悄，只能听见面罩里各自沉重的呼吸声。

“绳子快要到底了。”李匀抓住绳子一头，那人要是再往前走，整根绳子都会被扯掉。

“跟上去吧。”越泽示意大齐发动车子。

皮卡再一次移动起来，速度缓慢的跟步行有的一拼却神奇的没有熄火，一根麻绳的两头，人和车保持着稳定的距离，呈诡异的姿态在道上前行着。

“快到了。”越泽提醒道。

按照周文的说法，再往前五十米，就到了他们小队出事的地方，越泽凭借着自己优秀的视力，率先在好几辆车之间，看见了那辆翻在路边，与之前在城里看到的那辆面包车款式型号相同的小车。

看样子似乎像真的。

太阳往云层里躲的更深，连脑袋都不露了，只余淡淡的光晕在飘渺中恍然若远。

透过雾气，他看到周文穿梭在不同的车辆之间，不时地还会踢开一些障碍物，引导着他们车子的前行。

就像是一道分割线，那一边是千山鸟飞绝空无一物，而这一边，则是各种各样的停或倒的车辆堆积在此处。

他看到路旁的沟里，或斜着，或横躺着几具尸身，有的缺了脑袋，有的肠子暴露在外头，有的身子只剩下半截，有新鲜有腐烂，有狰狞有安然，他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前方的中年人依然安然无恙向前走着，越泽越看越是躁闷，侧头吩咐道：“把人带上，全速离开这个地方。”没有动静，也没人晕倒，看样子那生物应该离开了这里。

“是，老大！”主驾驶室的防毒面罩下，突兀地响起一声兴奋的女音。

“莎月？”越泽愕然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身旁的司机身形变换成女人的模样，修长的体型靠着座椅，隔着面罩轻哼着随意的调调，猛地一脚油门用力踩下，皮卡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剧烈的颠簸使他不得不抓紧头顶的把手。

“减速！前面还有人！”他喊道，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后排竟是空无一人，几滴冷汗从额角滑落，前方就是周文，再这样跑下去，车子会和人撞到一起。

“人？”莎月轻笑道，“老大，你确定那真的是人吗？”

皮卡依旧速度不减地向前冲去。

他把目光放回前面那个腰缠绳子慢腾腾行走的身影上，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身影慢慢回头，周文的身体上，一张小女孩的脸正对上他的目光。

越泽的瞳孔猛然一阵收缩。

小女孩的眼睛很大很圆，黑的发亮，五官精致，脸上有些婴儿肥，白瓷般的脸颊沾染了些许污泥，像只猫一般，美中不足的是那张死气沉沉的神情，让整个人看起来失了几分灵气。

长长的黑发像树枝一样，扎进脚下的泥土里。

此时，那双毫无波澜的大眼正平静地看着朝她疾驶而来的车辆。

就像是一块墓碑，等待着居住者进入的那一刻。

这是幻觉吗？

他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眼前的景象。尽管他知道这不是真的，但手掌还是止不住地微颤，在两方的震动下，右手腕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渗透纱布，他却浑然未觉。

大脑的细胞像是一瞬间被同时激活，无数个小声音在每一个角落里放肆地叫嚣。

只是梦而已、只是梦而已！

眼中血色一片，身体在颤动，过去的回忆席卷而来，头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疼的他不禁闭上了眼，很快再次张开，那女孩依然站在他的车前，两者距离不过十几厘米。

距离拉进，他几乎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倒影，那早已不是个人型，天上最为凶猛的野兽，翱翔于漆黑的双眸里。

仿佛有动物的嘶鸣传入两人的耳里。

接着，女孩笑了。

笑意写在她的脸上，溢着满足的愉悦。

下一秒，人车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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