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沾上几片雪,灿黄的袍子血迹斑斑,龙珩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绑住左,再绑住她的右手,当着太后的面徒步向刑事局行去,
凤惜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可感觉到心跳得好快好快,好像只要有他在,哪怕天塌了还有他扛着,仿佛有道光照进冰封已久的心;望着妖孽的脸,她的嘴角不经扬起,连着眼眸也是一汪秋水。
再进刑事局,依旧是红漆大门,不变的格局,还有充斥血腥、腐臭的味道,但她一点儿也不怕,真的,这条长道像极了玫瑰铺成的红地毯,许两个人,白头到老。
“来人,打开刑房。”龙珩解开布条,出人意料地将她踹进密室,夺过衙役的棍子冲上去,挥手就是一棒。
凤惜瑶撞上墙壁又掉下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难以置信地看他,才刚融化的心好似掉进冰窟里,冷得人手脚发软。
她从地上爬起来,泪水已经模糊视线,朦胧中棍子挥来,腿上一阵麻痛直接跪下去。
守在门外的衙役不忍直视,瑶夫人一介女流竟被打得如此之惨,若换做其他女子,怕是一棒升天了。
“为什么……”
话未说完另一条腿又挨了一棍,其力道毫不含糊,凤惜瑶双膝跪地,抬起头看他,只见妖孽的脸抹上暴厉,简直判若两人,手里的棍子一棒接着一棒落下,打在她的背,打在她的手,打得她全身只剩下火辣辣的疼,打得她的心好疼,好疼!
“这一棍,是替母后打的!”他挥棒过去力道极重,将她扫飞撞到铁门,整个人坠下来摔在地上。
“这一棍,是替青古城百姓打的!”棍子狠落下去,她才刚起身又趴下去,重重砸在地上,掀起细微的尘埃。
凤惜瑶吃力地咳嗽,从地上爬起来,眼底是土崩瓦解的光点,喷出一口血:“我以为你护我周全就是爱,万事宠我就是爱,我以为……我以为……”
“以为什么?”龙珩讥笑道。
她撕心裂肺地哭,难过极了,“我以为强迫自己不去恨你,就是爱!龙珩,你得有多伤我心,才会打下这十棍,才会击碎……我……”疾风呼过耳畔,脑袋震荡不止,身子不经往后倒去,那一刻,心像掉进茫然大海,沉下去了。
倒下瞬间,她眼角飙出眼泪。
听着躲在暗处的人走后,棍子“梆啷”落地,龙珩只觉那些棒子打在自己身上,痛到心底……
他举步难行,蹲下身抱住凤惜瑶,一点一点吻干她的泪:“这十棍是让你记住今天的痛,再不要自作主张去躲开一切命运……”一滴泪无声砸落,流进她的唇,在她的脖子上咬出齿痕,“这个印记,是想告诉你,结发夫妻,一同承担!”
他放下凤惜瑶,撕碎龙袍露出身躯,昂首道:“瑶夫人罪大恶极,实是管妻不严之过,这剩下的九十一棍,由朕来承担!”
衙役举起棍子,迟迟不敢下手,但心底早对昏君憎恨,也不管什么君臣,与几人对视一眼,毫不留情地挥过去!
龙珩就站在那里,无论棍棒击麻的是手、脚还是腰,或者背上密密麻麻的血痕都不曾吭声,他注视不能动弹的人儿,牵起温柔地笑。
凤惜瑶眼里是他的脸,那么清楚,连着流出的汗都那么清晰,他肩上的伤口裂开好大一个口子,每当棍子落下都会流出好多血,与先前流的血相融合。
突然,棍子击中脖子,他倒在地上,吃力地伸出手擦掉她的眼泪:“不准哭。”
衙役见此情景,也不再多言,传人唤御医来。
凤惜瑶抚上他的头,瞬时明白其中的用意,抬起手抱住他,热泪盈眶:“笨蛋……”
他怕太后对她出手才出此一计,怕天下人针对她才出此一计,怕她受伤才出此一计……他太笨了,笨到承受余下的九十一棍,也不愿告诉她,这一百零一棍,正是相识到如今的三个月零十天……
御医是悄悄来的,当撕开皇上背后的衣布时,满眼皆是触目惊心的伤痕,他看向昏迷不醒的瑶夫人,才缓缓摇头,叫人打下手先处理伤口。
凤惜瑶两宗罪在李德宣旨解除,并昭告天下一切都是反贼所为,暗中利用纯真的瑶夫人做些伤天害理的事。经此一劫,她被贬浣衣间,做着下人该做的事。
初来浣衣间,宫女们在姑姑介绍下,一听是瑶姑娘便用鄙夷的眼神,心底满是痛快,纷说:这聚集一生宠爱的人,终有一日,会一无所有。
天寒地冻,凤惜瑶腋下夹伞,正从冰冷的清水里拿出衣物搓洗,呼了几口气,继续干活。
路过的宫女端着盆子,啪地扔到地上,说:“浣衣间可不比步摇阁,没人会帮得了你,手脚利索点,洗盆衣服还洗个半天,我看晚上是不想吃饭了!”
凤惜瑶默然接受,不顾红肿的手卖力地搓,想起某个人说的话:“月儿一定希望你活下去,朕也……要你活下去!”
堆积如山的衣物终于洗完,天色已是乌黑朦胧,她不经抚上肚皮,真是饿坏了;回到住处,里面传来一阵骚动,进屋一看桌上的饭菜被一扫而光,轻叹一声,拾起衣物往澡堂行去。
夜里的饥寒交加倒不算什么,可手脚的冻疮痒得人直哆嗦,她蜷缩成一团,把手垫到屁股底下,试图暖和些,可越来越痒了。
这时,有人说:“哪家的猴儿大半夜不睡觉?”宫女们默契地看向她,只听见一声“咕咕”叫,都笑成一团。
第二天清早,凤惜瑶发现打开柜子里有两个馒头,还有张小纸条,上边写着:忍得一时辛,换来一生服。她不经莞尔,左右望了望,抓起一个馒头往嘴里塞,快速嚼几下又抓起一个,突然听到外面姑姑的叫唤,赶忙狼吞虎咽,也顾不得擦上膏药就奔出去。
原来,昨天洗的衣服都被风吹落了,掉得满地都是,听说这批衣物是给新太监穿的。姑姑气不打一出,将她骂个狗血淋头:“我说你呀你,闯祸就算了怎么连件衣服都不会洗,不会洗就算了怎么还不长脑子,别人都知道洗完衣服用夹子夹住,你倒好,直接晒!告诉你凤惜瑶,你现在已经不是瑶夫人了,哪怕这些学不会,也要学!”
凤惜瑶低眉顺眼,也知是那帮宫女的搞得鬼,不愿多做辩解:“是惜瑶不对,还请姑姑息怒。”
“行了行了,别跟我来这套。限你在一天之内把这帮衣服洗完,还有后院的柴,都要劈完,可别忘了!”姑姑也知她的遭遇,但见多的事的人,心也硬了。
围在一圈的宫女幸灾乐祸,扭着腰从她旁边走过,还使劲地踩,巴不得在衣服上多留几个脚印。
凤惜瑶也不做声,弯下身捡起衣物,抱进盆里,转身到后院打水,几个来回下来,便开始搓洗。可搓到一半,手出血了,长出乌黑的斑块,按下去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真疼。
眼看堆积如山的衣物还有后院的一堆柴,她也顾不得那么多,咬着牙加快速度洗,只是风太大了,雪飘得太多了,才没过一会儿,头上、肩上堆积厚厚一层雪,抖一抖,可以埋没双脚。
不远处的拱桥,锦衣男子凝望在风雪中单薄的背影,拳头一攥,打算过去教训帮忙,奈何旁边的紫衣男子拉住他:“她现在是一介宫女,你难道就不会想想发生那么大的事,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莫不是那人帮她,还有活的可能吗?”
锦衣男子滞住脚步,默默退后,眼底是难忍的痛苦:“二哥是说……”
“没错,那人怕是喜欢上她了。再过半个月就是和蝉雪的大喜之日,必须放下那份杂念,不然,只会给她带来更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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