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斋里上到大丫鬟轻柳，下到洒扫的小丫头子，无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这位主儿的脾气可跟新王妃不一样，听闻王妃每日里被丫鬟婆子堵着追着要银子，自个儿气的吐血也不曾打骂过谁，这位主儿光这几天，不少进屋里服侍的都挨了她的打，前天一个端药进来的小丫鬟因为紧张洒了一些药出来，当即就被她打了一顿撵出了院子。还是管事妈妈见她可怜，将她安排去了针线上做活儿。

饶是如此，大家还是愿意呆在凝香斋而不是清秋院，因为王爷对秦氏还是相当宠爱的，虽然当众打了她板子，过后送来的珠宝首饰可真不少。而王妃呢，虽然明面上拿到了侯府的管事权，但不过是虚有其名，能有什么用？

秦氏平日里打赏众人也很大方，虽然经常受她些零碎折磨，实打实的好处却是不少的。因此即便秦氏脾气再不好，她院里的丫鬟婆子除了那实在不堪忍受她折磨的，还真没有想要往外跳槽的打算。

若棠一到凝香斋，先就感受到了众人仔仔细细战战兢兢服侍秦氏的那股劲头。

瞧瞧人家的奴才，再看看自己院里的，若棠不由得暗叹，果然人比人能气死人啊！

轻柳听到动静，掀了帘子迎出来，见果真是若棠亲自来了，愣了愣才屈膝行礼道：“娘娘恕罪，姨娘如今还起不得身，不能出来迎您……”

若棠摆摆手，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无妨，我就是过来看看她，跟她说两句话。”

轻柳悄悄抬眼打量若棠，见她连嘴唇都是白的，忙上前扶了她另一边，“娘娘快里边请。”

秦氏心里对若棠又气又恨，面上倒是半点不显，还装模作样的要挣扎着起身给若棠请安，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好不娇弱的模样。

这边若棠也毫无征兆的发出一长串惊天动地的嘶咳，秦氏的娇弱表演顿时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不知道是该继续挣扎着起身还是索性躺着等若棠咳完了再说。

一时间倒有些进退两难的样子。

若棠见秦氏光顾着纠结了，觉得自己也算打乱了她的步调节奏后，又再使劲儿咳了两声，捂住嘴的帕子似再也无力捏着了，轻飘飘的落了地。

采青一声惊呼：“哎呀娘娘，您又吐血了。这可怎么了得，您还是赶紧随奴婢回去吧，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来……”

若棠有气无力的哑声道：“罢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你别大惊小怪，吓到了人。”

采青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演戏不走心，这么浮夸的表情……算了，这会儿人都注意她染血的帕子去了，也没人去看一个丫鬟的表情。

王妃吐血了？

王妃竟然吐血了！

哇哈哈哈，这沈氏不但是个没用的，还是个病佬鬼！看样子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她自己就离死不远了！

回过神来的秦氏开心的就差手舞足蹈起来了，她虽极力掩饰，但一双带笑的眼睛仍是出卖了她的欢喜心情。

忽然觉得屁股上那火辣辣的痛感都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秦氏欢喜无限的笑眼配上她假意关切焦急的神色，落在若棠眼里，简直比采青还要不走心。

“娘娘这是怎么了？可请太医过府瞧过了，王爷呢，王爷知不知道娘娘的病情？”又一迭声的吩咐轻柳，“还不快扶娘娘坐下，赶紧给娘娘倒水，让娘娘漱漱口先。”

轻柳领着小丫鬟有条不紊的服侍若棠漱口，好一番收拾后，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

“我这都是积年的老毛病了，平日里也吃着药的，就不必惊动王爷了。”

“这可怎么好？”秦氏趴在床上，原还觉得自己这模样让若棠见了很是狼狈，心里不舒服的很，眼下见了若棠命不久矣的样子，她早忘了自己受辱挨打这一遭。“王爷待您情深意重，若您有个闪失，不是叫王爷伤心难过吗？”

那变态只会拍手称快好吗？

若棠虚弱的笑了笑，“正是因为王爷待我好，我才不忍心让他知道这些，白累他担心罢了。秦妹妹，你答应我，这件事千万别告诉王爷，好吗？”

她才交了一份胭脂虫红出去，不想连最后一点存货都被那变态收刮干净。

“这可怎生是好？”秦氏摆出副左右为难的模样来，“独我知道您身子是这般情况，这心里难免不安的很，就怕哪一日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到时，还望您不要生我的气。”

若棠摆摆手，懒得跟她打太极，开门见山道：“我刚嫁入王府，就发生了这样那样不少事，也没机会跟秦妹妹你们多亲近亲近，这心里头实在不安得很。趁着今日身上还有点劲，便来找秦妹妹说说话，你不要嫌我啰嗦才好。我这里有一套红翡翠头面，那日见了妹妹的好颜色，觉得也只有妹妹你才能衬得上这副头面——采青。”

虽然若棠一再说只需要割这一回肉就能换来她们主仆两个长久的安宁日子，但采青还是有些不情愿的将装着红翡翠头面的锦盒取出来，嘟着个嘴递到轻柳手中。

秦氏做梦也想不到若棠专程上门来给她送礼的，还一出手就是这样厚的大礼。她秦家也算得上书香门第百年世家，祖父官至詹事府詹事，父亲则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如今也坐到了户部郎中的位置。且父亲还年轻，又有祖父保驾护航，往后官途顺遂，便是做到正一品丞相，那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她自小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但纯净的毫无瑕疵的红翡翠头面打开来落在她眼里，仍是叫她惊怔了好一会，方才神色复杂的抬起头来。

“娘娘，这头面太贵重了，我如何能收，您留着给以后的小郡主用吧。”

若棠苦笑，“我这身子，哪还敢想以后。你收下吧，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便当是我这做姐姐的，给妹妹的见面礼了。”

秦氏一双眼睛都要粘在那头面上了，真要舍得还回来，直接递给轻柳便是，哪里会抓的那样紧，生怕旁人会抢了去一样。

秦氏本就是嘴上客气的推辞一下，听了若棠的话，便道：“那妹妹就厚颜谢过王妃姐姐了。”

“不瞒妹妹，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事相求。”拿人手短啊亲！

秦氏眉头不悦的皱了皱，嘴边的笑意也淡了几分，“您太客气了，妹妹能帮上您什么呢？”

若棠只作没有察觉到她骤然的冷淡，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王爷信任我，将偌大的王府交给我一人打理，可妹妹你也看到了，我这身子不争气，府里大小事务哪里管的过来。我听闻妹妹聪慧伶俐，便少不得厚颜来求妹妹帮帮我了。”

秦氏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若棠，“娘娘您……您的意思是要我协助您管理王府？”

今天是什么日子，天上砸馅饼的日子不成？送了她昂贵的红翡翠头面不提，竟连她心心念念的管事权也送到了她手里来，真有这样好的事，她不是在做梦吧？

秦氏忍不住在被子里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嘶，好痛！

不是做梦！

这蠢妇是真的把管事权送到她手上来了！

哪想若棠却摇了摇头，“不是协助。”

秦氏发光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那您的意思？”

这不是耍她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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