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初你听着,只要我挨了这顿打,外婆心里能舒服些,我怎样都没关系,你就别添乱了!”
“立刻给我滚远点!”魏婆跟他一唱一和,“否则,我今天就是累断了气,也不会让这个畜生留下一块好肉!”
吴若初无法违抗这对祖孙,魏家人的性子俱是硬到极点,一去不回头。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是任何挫折都打不垮的女中豪杰,可临到头来,竟也沦落至此。
但她仍要比常人多几分烈性,她没有像魏荣光说的那样回到卧室关上门,而是跪在高烛婆娑的桌边,捂着眼睛,透过指缝,逼自己看清魏婆是如何对魏荣光挥鞭。
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胸前的玉坠都快痛得裂开,可她要记住这一幕。她的视线始终晕黄模糊,血的味道在嘴里漫开,魏婆手起鞭落,反反复复,烛火被扇得一摇一颠,像双魔乱舞,谁也不知道一个病中的老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这两年魏婆的身体虽已被吴若初调理得好转许多,最近,却因了报仇一事的胎死腹中而急转直下,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她每挥一下都是又重又狠,就好像跪在那里的人并非**凡胎,而是无生命的报复工具,既然不能用来复仇,那就用来泄愤。
“你有种就看着你妈妈的照片,告诉她,你想留在这个女人身边苟活,而不愿替我们家出这口恶气!”魏婆狂劈狂打。
魏荣光背上皮开肉绽,流下岩浆似的鲜血,深深浅浅的红色晕成一副激-进的暴力美学画作,无人想起梁忠文的身体里其实也流着相同的血。
魏荣光脸上没露出什么痛意,只是气息都在不自觉地痉挛,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膝盖下面也洇出了血印子,魏婆每打一下,那作用力就使他虚晃一寸,地上的碎片就扎得更深。
“妈,原谅我……”
魏婆听见他的回答,更是急气攻心,将桌上一支烧得正烈的蜡烛也抄起来往他身上摔,火苗咝咝地舔过他涌血的伤口,他终于疼得低咽了一声,青筋一突一突。
魏婆望着爱女的照片凄喊,“我们是造了什么孽?看看你的儿子,你赔上一生也要生下他,可他呢,他是个贪生怕死、只知儿女情长的孬种!早知如此,他出生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他!掐死他!”
魏婆说着也哭了,哭得大喊大叫,骂他是不孝儿孙,骂他跟那个该遭天打雷劈的爹真是半斤八两。
魏荣光背上的血色刚结成暗沉的硬块,又往外冒起一层鲜红的,皮带仍然急行陨落,如天降雷刑,在他身上毫无节度地凌迟,仿佛他真的罪该万死,罪无可赦。
“知道疼了吗?”魏婆将浑水般的老泪吃进嘴里,“知道我和你外公,还有你妈妈,是怎么疼过来的吗?”
“知道……”魏荣光有些跪不住了,一手撑住身前的地面,五指收紧,汗水如乱石般砸落。
“你不想着怎么替我们止疼,只想着你自己的快乐,下贱的快乐!我真以你为耻!”魏婆再次高高扬鞭,然而那记鞭打没能如愿落下,而是被吴若初截在半空。
铁钩拽掉了吴若初的发辫,一头黑瀑飞流直下,吴若初的双手紧扣在魏婆持鞭的手腕上,她毕竟是年轻人,而魏婆是久病在身的老人,力气一时也敌不过她,难以挣动,一双利眼便瞪了过来,“你敢拦我?”
“他受不了的!外婆,你不能再打了,我不会再让你打他……”吴若初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量,强行攥住不让那根皮带抽下去。
魏荣光艰难地侧转头去,强撑起眼睛看了看身侧僵持不下的两个女人,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只是轻微的抽气,吐不出一个字。
“停手吧!”吴若初红通通的泪眼直视魏婆,两手慢移,想将皮带从魏婆指间抽出,“外婆,你就是杀了我,也不能再这样打他……”
魏婆倏忽放了手,在吴若初的拉拽下,皮带仿佛蛇尾一扫,嗖嗖旋在空中,反弹着落了地。魏婆也不看她,径自走到魏荣光面前,要寻求一个最终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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