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无心和柯灵秀住进那个偶然的房间,不觉时间已是傍晚。 ()吃过晚饭,洛无心也不欲急着询问,又见千云罗脸有倦色,就托言寒冷,与柯灵秀回房了。
千云罗习惯午睡,正欲睡下却不可得,自然有些倦意。千云罗回到房间却没有睡下,而是脱去寒衣,又换上一身黑色薄衣,冒寒又来到了西厢小楼里。
洛白衣见到千云罗颇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千云罗会是这么一身装扮出现,却知道外头很冷,里头也不暖和,忙将自己的寒衣脱下披在千云罗身上。
大衣加身,千云罗但觉一阵暖意侵裹全体,透入体内,不觉看着洛白衣,心想若裹住自己的若是眼前人的怀抱,那自然更好。
千云罗当下没有拒绝,披着寒衣走到桌旁,挪开一张凳子坐下。
洛白衣将寒衣披在千云罗身上即转身立在桌旁,用真力温茶,一时没有注意到千云罗深情。
茶已温热,洛白衣斟上一杯,递到千云罗手上,“夫人,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千云罗接过茶水,低眉道,“你对谁都是这么体贴的么?”
这话似在问洛白衣,又似在自言自语。
洛白衣不知千云罗是否在问自己,并不支声。
千云罗啜了一口茶,抬眼,目光又在洛白衣身上停留几秒——
千云罗承认自己确确实实很想偎着眼前的男人,可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再体贴,也不是上官镜。
洛白衣被看得有些局促,便道,“夫人,你…”
千云罗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低头又啜了一口茶。
洛白衣见千云罗神色不佳,问道,“夫人,你不舒服么?”
千云罗摇摇头,道,“没事。”
洛白衣道,“夫人若是身体不适,可待明晚再来。”
千云罗却摆摆手,幽幽笑道,“真的没事。只是想起一些旧事,一时感物伤怀罢了。过会便好,你不用担心。”
洛白衣不知如何宽慰,斟了一杯茶,慢慢饮着。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千云罗已平复,问道,“你要问什么?”
洛白衣闻言忙放下茶杯道,“白衣来时只想问嫣儿下落,在这里等了半天,却只想了三件事情一询。”
千云罗道,“哪三件?”
洛白衣起身踱了几步,千云罗也放下茶杯立起来。
洛白衣回头道,“第一件,嫣儿为不让水镜先生下山,将夫人和百媚虏去,一禁便是十数年。夫人现在回来,为何似乎并不责怨嫣儿?
“白衣想知道这整件事的始末。”
千云罗凄笑道,“你果然要问这个,那第二件呢?”
洛白衣道,“齐先生隐于无常岭是出于何故?掳走飞絮,致使齐先生父女骨肉分离近二十年的人,是嫣儿么?”
“第三件呢?”千云罗已猜得洛白衣会问的第三件事,不等洛白衣说话,“你是不是要问当年姐姐病重,安适为何不通知远在无常岭的琴子和无幻,造了一段遗恨?”
洛白衣心中痛苦,点了点头。
千云罗道,“你问的这三件事,并不简单。”
“夫人打算如何?”
千云罗道,“你稍待片刻,我理一理头绪。”
“好。”
千云罗见洛白衣兀自站着,神情静谧,知道接下来洛白衣无论听到什么,他都会站在名嫣一边。
千云罗拧了拧眉头,道,“事情要从安适的姑姑白可人被陷害说起。”
千云罗当然知道洛白衣多少会了解一些,见洛白衣不语,便继续道,“当年白可人与通缘被陷害,除了阴谋者之外,还有一个人知道真相。”
洛白衣闻言浑身一动,却不插话。
千云罗说到此处,也是眉间锁紧,接道,“安适无意中听到洛醒等人说话,知道圆缺是知情者。”
洛白衣眼神一变。
“安适逃出来后,打听到圆缺即是名满江湖的中原第一智,不由记在心头。安适年龄虽幼,却是个奇才,她小小年纪,连番布计,奈何都被圆缺一一挫败。”千云罗神色愈趋复杂,“安适本就怨圆缺袖手旁观,连连受挫,更是怨上加怨。”
“安适不欲杀圆缺,”千云罗语气低沉,“我被安适虏去之后,人身不得自由。安适为了报复圆缺而训练璇玑,让璇玑成为自己的属下。我本是刚性之人,但璇玑在她手上,我不得不依她之言,出来教导璇玑习练独门武功点穴手。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姐姐病危的消息传来,安适允我去见姐姐。我见到姐姐,也才知道姐姐为了琴子和无幻以及多海的事与尘百川长年不睦,身心煎熬…
“不久…”千云罗悲痛难忍,“我来不及,来不及通知琴子和无幻…”
洛白衣听着千云罗哭泣,心情矛盾,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秘辛。
千云罗稍稍平复,继续道,“安适得知是尘百川隐瞒姐姐的病情,更恨尘百川,不许我去无常岭把姐姐亡故的消息告诉琴子和无幻…”
洛白衣闻言一个趔趄,后退一步。
千云罗悔恨道,“安适要琴子和无幻憎恨尘百川。”
洛白衣无言以对。
千云罗又道,“安适准许我每年去拜祭姐姐,在姐姐墓前,我遇到了多海。”
“多海?”
洛白衣猛然向前一步。
“是,多海。”千云罗哀伤道,“多海常常独自一人来到姐姐墓前哭泣。尘百川嫌弃多海不能习武,限制多海的自由,生怕外人知道他有个废物一样的女儿。”
“不能习武?”千云罗犹是难以理解,“这也能成为他的耻辱所在?尘百川的脑子里都想些什么?我曾教自己相信这是因为无幻天生丽质,在各个方面都胜过多海太多。事实却是,除了武学,多海有心学习,绝不输于无幻半点。”
“听着多海哭诉,我开始恨。”却不知是悔是恨,千云罗道,“我恨尘百川寡情,恨安适将我囚禁。我恨,却没用。安适报仇心重,完全没有放我离开之意。
“安适想到了一个最好的计谋——让陷害白可人的阴谋者互相残杀,包括通缘在内。她积极布局,以大宗师之名威逼利诱。安适摸透了人的弱点。
“可有一日她却很沮丧地回来,要放了我,我以为她有心戏弄,不搭理她。她却无缘无故地对我发脾气。
“我知道她遇到难题了。我问她,她只说不想报仇了,报仇会让她失去一个人。”
“我问那个人是谁,安适告诉了我…”千云罗艰难一笑,“很难相信,她会爱上比她年轻许多的你。”
洛白衣不语。
千云罗又道,“然后她叫我离开。”
洛白衣道,“你却没有离开。”
千云罗点点头,恨道,“我本该立即就离开的,但我没有。我成了罪人。”
洛白衣做足了准备,犹是自持,整个心都在矛盾中颤抖——他难以相信名嫣真的做了那么多恨事。
又见千云罗越说越痛,洛白衣不忍道,“嫣儿逼迫夫人,夫人不用为嫣儿代罪。”
千云罗苦笑道,“你以为是安适逼我的?”
洛白衣道,“难道不是么?”
千云罗沉沉一叹,道,“不是,不是…是我害了圆缺,害了独孤。都是我,那天我若走了,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千云罗心中一痛,又道,“是我,安适明明已经放下,我却不走。是我…”
千云罗痛苦难当,背过身去,不让洛白衣看见。
洛白衣在后面伸手出来,却又一顿,毕竟轻轻地将手放在千云罗肩旁上。
千云罗擦了擦眼泪,转过身又道,“我没有离去,问安适为何会那么痛恨圆缺。安适便告诉我圆缺当年如何袖手旁观。
“我惊呆了。我不相信圆缺竟然会对这样的事视而不见。被安适囚禁数年,心中愤恨早已积累…
“彼时彼刻却听到一切冤仇都是因为圆缺袖手旁观…”千云罗无望道,“圆缺的形象瞬间就崩毁了。”
洛白衣不说话。
“他骗了我。”千云罗道,“我脑袋里就是这四个字,昏昏沉沉,将所有怨恨都转移到圆缺身上,转移到那些阴谋者身上。”
“安适想到要跟你在一起,只有让独孤出来,于是有了第一次云天一隅一役。此后我本打算找圆缺兴师问罪,可如此一来,圆缺就会找上独孤把一切破坏掉。
“安适希望我能在你出关后再离开。我答应了,谁知一等就是三年。”
“之后就是你父亲和独孤在云天一隅决战。决战之后,吹烟躲过一劫。”千云罗一语带过,又痛苦道,“但一切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我离开安适,离开江湖,没有回波澜台。”千云罗道,“安适继续做大宗师,故意被人利用,她要以此让你找上她。”
“故意被利用?”洛白衣小心翼翼道,“嫣儿知道那次伏击么?”
千云罗道,“安适只等你找上她,对洛醒等人假大宗师的名号继续摆布阴谋,她不过一哂。你中埋伏,她料不到,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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