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劫狱啊。”
“放屁,没事劫个什么狱啊。呸呸……真不吉利。”
“那这是哪里的事啊。”
“别管他,我们死都不出去就是了。”
“好好好。”
突然门口一个人影出现。两个还没有看清楚是谁,只见六只短箭已经命中他们两。一下子就见了阎王。那人快速走了进来,从两个身上找到了地牢的钥匙,然后一间一间的找了过去。
“二少爷,二少爷。终于找到你了。快跟我走。”罗承续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黑衣人。但是对方却没有与他发呆。一进来就直接架起来背在身上就走了。只见黑衣人走出地牢的时候另外几个和他一起来的黑衣人们都带他们去找的人出来。几人一个点头快速的离开了镍司衙门大牢。
……
“老爷,周大人那里送来消息,今儿个早上有一伙强人居然串入臬司衙门大牢之中救走了罗家的十几口人。”
“什么!饭桶,都是一帮饭桶!”
“老爷,老爷!听镍司衙门里的弟兄们说,那伙强人会飞岩走壁,手里都是些快得不能再快的家伙,又有不知名的火器相助。弟兄从来没有碰上这样的强人,死伤不少才让他们得手。”
“罗家的那两个儿子还在不在。”
“老爷英明,周大人听从老爷的,两个人关在不同的地方,所以强人只救走了一个。还有几个孙子和女倦也都还在。”
“都是一帮成事不足的家伙。那他们现在可出了这杭州城?”
“从守城的军爷那里打听来说很难知道他们有否出城。因为昨个晚上这城里四处起火。军爷们都忙了一个晚上,也没工夫注意每一处。想来这伙强人会飞岩走壁的,应当是出城了吧。”
“飞个屁!”一声暴喝吓得无人应声,过了好一会才有人道:“让周大人快点给他们定刑。然后直接杀了。”
“但是老爷,这样怕是不妥吧。罗家那案子到今天已未定案。周大人也必定不会干的,毕近没有朝庭的批红。现在那罗家的案子听说已经有人在活动了。听说已经惊动了新来的巡按彭大人。而今已打死多人,周大人怕……”
“怕怕怕,整天担心这御史那言官的,都是几个下层的小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但是周大人这样,怕是万一被人知道了弹劾事小……”
“弹劾事小,他没了官事大嘛!”
“这,周大人的意思是暂时先冷冷待它事将这巡按引开之后再作论处。老爷毕近不看僧面看佛面,闹得太疆了南京那边不好看。”
突然房间中一阵沉默,只见呼吸的声音。
“也罢,便让他做做样子吧。这罗家已然连根拔起,想来也再难回复了。便让他关着吧。实在无法定罪便都把人放出来好了,后面的事我派人去料理宜可。明的不行我们就暗的来。”
“这,老爷英明。”
“快点去办罢。”
“小人明白了。”
而杭州府四正四处起火。到处混乱。大火直到三天之后才完全的熄灭。总共八处起火点都是人为的纵火。但是行凶人却找不到。加上镍司衙门里重要人犯居然不翼而飞,于是成为了万历上位以来一件不大不小的案子。为此几个相关官员被当时浙江巡按彭翼弹劾下马。不过由于此时张居正头几个月才将最大的对手高拱挤出了内阁,各部人员走马灯一样的变换之时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不大不小的案子。于是由于证据不足,罗家人不得不长年身陷牢狱当中。
舟山群岛六横。
被救出来的罗承续依然呆呆的。几天以来完全看不出有回复的样子,时不时的会傻笑两下,除此之外再没有表情了。任谁人看到了都不会相信还是半个月前这个少年居然是一个神童,而现在连句话都不会说了,看得周清云心如刀割。所以他更是象一个保姆一样的伺候着罗承续。自从几天前的那个晚上他潜回象山拿出罗承续放在小工棚里的几十支手雷,十多把连弩和两把狙击弩以及其他的绳子工具等东西,然后使用罗承续的绳组滑轮等,与自己的一众兄弟潜入杭州的镍司衙门里救出了罗承续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再回复过神彩。但是周清云都能够理解。毕近谁看到自己的所有亲人糟受磨难,父亲、表兄惨死会没有任何反应的。何况一个只有虚岁七岁的孩子。
而且更加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原本这个孩子有一个完美的家庭,自己也非常有能力,不到七岁就考中秀材。只要明年再通过乡试的话就能够成为举人,前途一片光明。但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老天爷仿佛开玩笑一样。周清云一直觉得自己非常的惨了,但是一想自己与这个孩子比起来,那算是幸福到家了。
……
十月就这样慢慢的过去了,十一月冷风已经如同利刀一样厉害了。太平洋虽然叫太平洋,但是其实其不太平。在这小小的海岛上犹其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厉害。东北风起,此时正是顺风下南洋的好季节。原本这个时候罗家的货船已经结队下了南洋了。但是现在罗家的船都在象山周边隐密的小码头上,静静的等着腐烂。周边的小屋里也早已经是人去楼空。没有人付工钱,船东出事。船厂的工人们都象是躲瘟神一样的回到家中,决口不提自己在罗家作过工。罗家的宗族早已远走。原本他们就不是浙江人。如果不是罗来旭罗来奂两人在这里扎下根来,并且几十年里混得风声水起,那他们根本不会来到这里。但是显然两人都已是得罪了官家,那自然是没有好结果了。如果不乘早一点离开,那整个罗家说不定都会被连根拔起。要知道自古民不与官斗。几十年的经营在权力的面前就这样轻易的化为一片灰飞。
早上周清云一大早就起来了,如同以往一样一起身就带着一脸盆清水来到了罗承续所住的小屋。却突然发现小木床上空空如也。
“碰。”脸盆落在地上。周清云象是发了疯一样的跑了出来,见着人就拉住问:“二少爷呢?二少爷在何处?”好不容易有个人看到一大清早一个身着单衣的青年飘然而起,向着海边而去。
“海边,那你为什么不拦着……”周清云发了疯一样的狂叫道。他确实是发了疯,任谁人听到这样一个消息也会发疯。家道破败,亲人惨死,原本欣欣向荣的一切突然失去。受到了这样的打击的人去到了海边还能够做什么用脚指头都想得出来。
所以周清云如同一个疯子一样的向着海边跑去。他不能不疯,因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正是他的仇人为了害他而制造了这一切。正是因为他的懦弱和隐忍造成了今天的一切。帮助过他的家庭因他而破败,而他却活得好好的。这一切都如同一把利刀一样,每日每夜的切割着他的良心,让他喘不过气来,无法入睡。但是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有一个希望,那就是二少爷。只要他在这个家庭就还没有灭亡;只要有他在这个家庭就还有希望;只要有他在一切都还能复兴。他是这个家庭的希望也是周清云的希望。
而现在这个家庭里最后的希望也要自杀的吗?
……
海边,一片鹅卵石上在海浪的冲刷之下变得光滑而圆润。平整的分布在海滩之上,少年身着单衣静静的走在这一片石与水之间,任由时不时冲上来的海水洗刷着他的双脚。南方和海岸受暖流的影响虽然不至于冰冷刺骨,但是也并不暖和。今天并不是一个好天气,阴云密布着,四周都是阴沉沉的天气。少年极目的挑望着远方。四周都是一片白色,即是海也是天。海天之间如同没有界线,没有边际。大风不断的吹动着他的单衣,而少年仿佛未觉一般。这样的天气里他竟丝毫不觉得冷,就这样静静的在漫步而行。不久一个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远方一个身影顺着土路跑了过来。由于小岛上没有人住,自然也就没有人修路。所谓的路都是前人压出来的。自然不会太平整。
但是来人身形矫健、步伐坚定。虽然跑得飞快,却丝毫不见摇晃。过了一会儿就来到了少年的面前。
“二少爷……”来人大口的喘着。身着薄衣的他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可见来时是多么的着急。
“我已经不再是二少爷了。秦师傅,啊不。这位师傅怎么称呼?”少年的目光依然迷离。口中的声音也如同是飘着出来一般,居然让人听着感觉不出远近。
“二少爷永远是在下的二少爷。如蒙不弃在下周清云愿永远在二少爷身边,鞍前马后。”来人居然听完一下子跪了下来,激动的说道。
“那谢谢周师傅了。”少年看着远方。
“二少爷,此处风大,跟在下回去吧。”
“好久没有看海了。虽然是住在海边,但是我却从来都没有看过海。”少年说出的话虽然前后矛盾,但是此时居然两人都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二少爷,都是在下不好。如若不是在下……”
“与你无关,周师傅。这是我的命运,也许原本我来到这里就不是享受的。上天给我这身子自然有他的用意,只是我居然久不明了而以。现在也许是他想要告诉我,我错了。错得很厉害,很厉害。”
“二少爷……”来人说着居然跪在地上流起了泪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泪水对于男人来说,是奢侈的。但是偶然享受一下也是男人的权利。少年没有阻止来人,而是继续着他的自言自语。
“周师傅,罗家的二少爷早已死于牢狱之中了,现在的承续已经不再是那个二少爷了,承续也算读书之人,不若就叫我二公子好了。”
“这,周清云拜见二公子。”
“除了我,罗家还有谁被救了出来。”
“还有十多口。除去下人只有大老爷了。”
“大伯他如何。”
“大老爷内伤严重,怕是时日无多了。二公子要不要去看看大老爷。”
“呼……六年平静的生活,已经足够了。我已经应当感谢老天爷的恩赐了。现在我为我自己而活的时间结束了。我应当为了更多的人而活着,我的使命也许应当开始了。回避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少年面向海面仿佛自语一般说着周清云不明白的话。
“周师傅,你不用难过。罗家,没有此一难还会有其他灾难的。老天爷把承续降在了罗家便是这个原因。大伯已是多捡了两年了。想来已是命数到了吧。起来了,日后若是你愿意与我一起活下去,那就一起好了。如果哪天倦了,那就跟承续说一声吧。”少年的话中居然让人体会不到丝毫的感情,仿发一个无生命的机器一般。说起自家的兴亡也是一样。这让跪地之人无比惊讶,这还是那个二公子吗。但是现在的他哪里知道,就在这一天命运这轮才真正才始全力的运转起来。历史已经再也无力阻挡着它的前进了。
……
许多年后帝国以清廉而著称的第一任内务部大臣周清云的办公室里就只有一个装饰品。一幅巨大的水墨画。在画里海天之间一个白衣少年极目远挑,而他的后面则跪着一个大汉,恭敬的注视着他。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两个人而以。周清云一生见过的名画数不胜数,但是只有这一幅至死都非常的喜欢,无人知道其中原因。
一个多月来罗来奂时睡时醒,身体已经越来越不行了。年纪过大的原因,使得内伤的严重程度远远超越过了身体的回复能力。死亡只是个时间问题,而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活下去。现在对于他来说活着远比死去更为痛苦,这就是人生,痛苦而绝望的人生。
老人平静的躺在床板上,六十多年的人生在他脑海里不断的划过。每一个值得记忆的时候都没有放过,青年的时候的困苦、没有饭吃的饥饿、被恶毒的船东鞭打、与可怕的海盗玩命、被官僚关入牢房这些都是与自己的几个亲兄弟一起度过来的。所以再苦再痛他都会咬着牙坚持,从来没有想过放弃。第一次买自己的船、第一次带船下南洋、第一次家庭聚会、第一次有族人来投、第一次赚到银钱、第一次娶亲……种种的第一次每每想起都让老人露出会心的微笑。但是四个兄弟当中却只有自己与罗来旭两个看到了现在。而另外的两个亲兄弟却在这之前死去。他们就在幸福的前面倒下。自己连他们苍老的样子都没有见过就不得不阴阳相隔,这就是人生。
拼搏过,幸福过,子孙满堂过,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应当是在哪天的清晨静静的结束。也许这样结束才是自己最大的幸福,但是没有想到一切的一切都如泡景一般。子孙也好,家人也好、兄弟也好都化作云烟而去。一切都仿佛南柯一梦。而现在都结束了吗?
恍惚之间一个少年站到了他的面前,用那温暖的手捉住了自己。
“大伯!”
“艾,……艾!”罗来奂应着他的声音:我还没死,我……还没有死啊!罗来奂的心里如此的应着。泪水从这个坚强的老头的双眼当中流了下来。他用自己枯瘦的双手紧紧的捉着那只小手、紧紧的捉着,一丝都不愿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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