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之前,我可是在哪儿见过你?”云子珺一面就着水嚼干面饼,一面坐在一片树荫下问道。
这时已是第二日的凌晨,东边的远山泛着微亮的颜色,日头还未升起来。树林间的生灵早早往来忙碌,微风刮过树林发出簌簌的响声,几片经冬未掉的枯叶匆匆坠下,在空中划过一道捉摸不定的弧线后,落在云子珺的头上。云子珺的身边是刚刚重新汇聚起来的十人,带上黑衣和他本身一个不少地出现在了这处离南郡最北的小城不过十几里的树林里。最好到达的,赫然是曾在溪镇停留过的张成,云子珺这句话问的便是他。
张成恭敬的行了一礼,道:“蒙黑衣总管看得起,半年前将属下提拔为公子亲随,属下原本便在白石城的安平居做事,曾见过公子一面。”
“我说你怎么有些面生呢!”云子珺笑了一声,“原来是新人,日后要多跟你们黑衣总管学些东西才好,不要耽误了自己。”
“多谢公子教诲!”
云子珺揉了揉有些发硬的脸,向众人笑说道:“大家不必这么拘束,我可不像黑衣,好相处得很。此行颇为艰难,等回了安平我再好好犒劳大家。”
众人除了刚才问话的张成外,离云子珺最近的是一个皮肤黝黑,作农夫打扮的中年人,手指骨骼粗壮,明显是个练家子,正是这次随云子珺出行的小队队长云二。云二原本是个孤儿,在京都时被云家收养,后一直跟随在云子珺身边,是云子珺最早的心腹之一,这次南行,云子珺特意让在军中待过一段时间的云二来领队。
云二平时沉默寡言,性情多似黑衣,却少了黑衣身上的阴柔气,即是坐在云子珺身边,手里也不忘握着一把一只手长的朴刀,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听见云子珺的话,云二接口说道:“公子,既然人已经到齐,那便快出发往南郡去吧?这里还是神教军的控制区,再走差不多十几里到林山城便安全了,那里还有两千守军,易守难攻,是通往南郡的必经之路,应可抵挡足够多的时间!”
“云二,你以为我们在逃命吗?”云子珺放下手里的东西笑道。
云二低头不语,显然默认了这个事实。
云子珺笑道:“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吧?从左平郡北一路到这里东躲西逃才到了这里,心里有没有不痛快?”
云二说道:“公子是个做大事的人,眼下羽翼未满,须得韬光养晦,我们虽可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这里,却也非是自我保全之策。”
这句话等于是赞同了云子珺的做法,云子珺又看向其余人。这时一个一直低头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忽然向云子珺单膝跪下道:“属下一事不明,想请教公子!”
“你叫什么名字?”云子珺问道。
“属下是云二队长的副手云尘,以前一直在黑总管身边做事。”云尘微微抬起脸,说起话来嘴唇并没有大的动作,薄薄的嘴唇上有许多破皮,显得很粗糙,声音从他口中说出来时却是另外一个样子,竟像是个老妪说出来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怪异,因此当云尘刚开口说话时,云子珺还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且问。”云子珺道。
云尘看了众人一眼后,面对着云子珺郑重说道:“属下自幼便在云家,跟随公子已逾七载,亲见公子才学不减于老云侯爷,数年间将云家的基业开拓至今天的地步,属下斗胆敢问公子的志向是止步于云家公子,还是愿有朝一日裂土封侯?”
这句话问得众人脸色怪异,云子珺本就是如今云家唯一的嫡子,继承云家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可云尘的问话明显是将云子珺和云商为家主的云家隔离开来,仿佛云子珺要裂土封侯,显名后世,就一定要摆脱云家的身份一般,这简直已然是诛心之言。云子珺站起身来,深邃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云尘:“你是要证实什么?”
“属下是想说……”云尘将头埋在地上,大声说道,“我等是忠于家主,还是要忠于公子?”
这句话说完后一片沉默。云子珺看着众人收敛了笑意。
这句话看起来是针对云子珺而问,但云尘既然已经当面问出,那么自然已等于明确地说出了自己的选择,这是在逼迫云子珺表明一个态度,也是在让其他人表明他们的态度。
云家的痕迹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很多人的家族从祖父时代起就一直跟随云家征战沙场,即使是云家贬谪江州,也一直对云家忠心耿耿。云子珺的明面上的亲随很大一部分便是来源于这些家族。
“我等既然是公子亲随,自然要忠于公子,忠于云家!”说话的是一个原本曾是云子珺的兄长云子韶的亲随王烈,当初云子韶被俘时突围与大军失散,等回到云家后,已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这句话等于表明了他的态度,也表明了他们的不解之处,那就是自从云家事变后,云子珺便和云商渐渐疏远起来,这是所有云氏子弟和众人有目共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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