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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魂飞

诸般事情办好,已经是十几天之后了。 ()

应少主人的要求,在祖坟山下专门造了一座砖瓦房子,作为三年守墓之用。本来王少勋告诉他,可不必居于父母坟侧的,但他执意要信守孝道,守墓三年方才回转祖宅。看他那样坚持,众人就不再劝他,努力帮他住得舒适些。

王少勋出面,请人修造了一条车道,足可行驶马车,直达坟前。四座两排坟墓周围都种上了松柏,面朝宽阔的山水田野,气势非凡。

胡老爹发挥所长,在沿路两侧种上草树木,在房子四周围上一圈儿竹枝篱笆,再开垦了几块菜地,撒上了应季蔬菜种子。

威少爷和杨二少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指挥下人采购物品,搬运粮油,做得有模有样,赢得了王少勋赞许的点头。

一众人又忙了两天,总算把事情一一落实妥帖了。这晚,在一家酒楼,少主人摆酒为众人送行,因为明天一早,除了夏捷和两个柳府的下人,其他人都要一早动身回浙江去了。

伤离别,离别还是在眼前。

母亲的永远离去与亲友的即将告辞,使得少主人很少说话,他本来不太会喝酒,但今晚却一次次举杯。

众人看着他和翠儿,忧伤弥漫在心头席间。

“我、我谢谢大家这些天来……杯酒表我意,我明天就不送了,干!”

少主人一饮而尽,人也趴到了桌子上。

他真正醉了!

秋霜初降,凉意袭人。早晨,太阳还没出来。车马不动,上面的人一脸依依不舍。我跟着翠儿来给王少勋、胡老爹他们送行,少主人还在祖坟旁的房子里睡觉,有下人守着。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无意中想起读过的这句诗,现在正是此情此景。

“少勋叔叔,你们一路顺风!”

“爹,大树,你们路上小心!”

“李公子,杨公子,寿公子,你们……”

翠儿一一向他们祝福、告别,眼里的依恋浓得化不开。

“阿黄,我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阿福拖着肚子凑近我,舔着我的嘴巴、鼻子,一向乐观活泼的它也变得沉稳起来了。

挥手,话语剪不断离愁,更挽留不住远行的亲人。

快马和马车渐渐远去,模糊了,转过路的弯角,不见了。心,空空的,像被掏走了重要的一部分,目光仍然停留在天际。

“少夫人,我们回去吧。”

夏捷在一旁说道,牵住驾车的灰马。翠儿“哦”了一声,踏上马车,有些木然。我没有上去,再望了几眼,猛一转身,追赶返回的车子,一直回到守墓的房子里。

少主人还在呼呼大睡,梦中的他是否也在送行?

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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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日先生,我的儿子也想到你这里来念书,行么?”

一个衣着普通的乡民拉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站在少主人面前,请他收下自己的儿子,让他能在少主人办的私塾里读书。

难熬的冬天过去了,春风登临南方,桃红柳绿,一片生机勃勃。是的,你看到的这个一身青布长衫,唇上留着胡子的人就是少主人。别看他才二十几岁,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已经稳重睿智了许多。

少主人现在开着一家学馆,也就是私塾,专门为临近的乡人孩子启蒙,教他们一些《三字经》《增广贤文》之类的书。由于博学善教,不少乡民都要求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来。

私塾开在侯官城鼓东街少主人祖宅的一间旧房子里,面积不大,仅能容下不到十人。不是少主人不愿多收些学生,他实在无力再去租赁房屋,添置桌凳。

少主人的经济为何变得如此困难了呢?

操办女主人的丧事,回到老家的一应开支,都是少主人用变卖了林刘村的房屋田产和积攒下来的银钱支付。这样东一样,西一样,钱流水一般,再多的钱财也要掏空的。除了亲友们的仪程钱,他没有接受任何资助,他说要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和家人。去年入冬前,少主人不顾夏捷的坚持,打发夏捷和两个下人回去浙江了。临行前,还拿出路费硬塞给他们,这时他的囊中其实已经不丰了。

不仅如此,少主人还改了名字,他对翠儿说,“文伟”二字过于张扬,不适于眼下的自己。自己在他乡长大成人,回到故乡住的时日太少,故改名为“宾日”,取“宾居异乡时日太多”之意,提醒自己耐心待在故乡,陪伴父母的泉下之灵。他还说,不再去参加科考了,一心一意在家里陪伴亲人。

翠儿还能说什么呢?他只希望少主人能够开心地过日子,其它的都不重要。甚至于,当她看到少主人私塾收入太微薄,就向邻里揽了一些手工活,赚些辛苦钱补贴家用。她没有叫一声苦,默默陪着少主人度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直至他从悲痛中走出来,开馆收徒授课。

每天一早,少主人带着我从山脚的房子里出来,步行近一个小时进城,到了老宅后开门迎接学生们,然后开始授课。中午翠儿送饭来吃,下午放学后,我们二人一狗再一起回家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秋风送爽,又一个金黄的季节来到了。

跪在坟墓前,行三拜九叩大礼,少主人和翠儿办完了女主人的周年祭礼。

“翠儿,回去吧,风凉,别伤着身子!”

收拾好祭品,少主人扶着翠儿慢慢向山下走着,我跟在后面,一路欣赏山上的景物。秋叶渐黄,飘落了许多,山道上铺着薄薄的一层。

“相公,这些叶子真好看!”

“我捡几片回去留作纪念,好吗?”

“好。”

二人渐行渐远,我站在半山腰看着,心里已经融化了。

这期间,有一件事情值得一说。

这天,少主人收到王少勋的一封来信,信里对扳倒幕后主使,为老老主人平反冤案之事颇感无奈。尽管有少主人转交的有力证据,“然兹事体大,牵涉甚广,恐旷日持久矣,”怕是难在短期内达成愿望。

少主人看了信,独自默默地坐了很久很久,然后把信烧掉了,没有对翠儿提起一个字。

十月下旬,家里出了一件大喜事,翠儿又有喜了!

从老郎中那里得到准信,少主人一跳三尺高,乐得像个三岁孩子。这之后,翠儿被少主人保护起来了,什么事情都不让她做,弄得翠儿啼笑皆非,红着脸解说了半天,才换来少主人的一句“哦,这样啊”,然后二人都笑了。

我摇着尾巴看着他们有趣的样子,不禁也乐了。

翠儿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这年冬天,天气特别冷,寒风在屋外呼呼吹着,有下雪的迹象。听乡民们讲,这么冷的天很少见了,今年却碰上了。

晚上,少主人和翠儿拥在一起,我躺在他们旁边,前面一个火塘,炭火通红,热气流转,把屋里烤得暖暖的。

“阿黄,你什么时候也找一只母犬啊?”

不知怎么的,他们说着说着,话题就说到了我的身上,少主人摸着我的头笑着说。感受着他的笑意,我心里也暖暖的,尽管知道他只是在开开玩笑。翠儿有了身孕之后,他的心情开朗了许多,那些孩童也敢在课后跟他说说话儿了。

小它们都好吗?

我眼前浮现出小幽怨的眼神,还有黑猛、黑獒、黑勇、老白……

我还能见到它们吗?

千里之遥,想要再见难上加难哪!也许,此生真的再难相见了。

我神思飘忽,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迷蒙中,一丝不安倏地掠过我的脑后,我转头去看,什么也没有……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七月流火季节,在少主人的老宅里,一阵“哇哇”的婴儿啼哭,宣告了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生了,生了!母子平安,是一个儿子!大侄子,恭喜,恭喜!”

一个胖胖的老年妇女兴高采烈地出了房间,向少主人连连拱手。

“好,好!”

少主人激动得脸上通红,手足无措,汗水直流也顾不得擦一下。

“五姑婆您辛苦了!”

他塞了一个红包给老妇人,后者捏了捏,欢天喜地又进去忙了。

“恭喜啊宾日,喜得贵子了!”

“同喜同喜!”

闻讯而来的几个林姓本家齐齐向少主人祝贺,大家相互拱手施礼个不停。受到他们的感染,我围着少主人摇头摆尾,嘴里“嘤嘤”哼着,努力营造喜庆气氛。就是有点儿遗憾,如果女主人还在,或者其他亲友在这里,该会是怎样的热闹喜庆啊!

“噼里啪啦,”有人帮着放起了鞭炮,几个得了讯息的邻居也过来道喜。要不是有几个本家帮忙,少主人都不知道该怎样应付了。

不大的祖宅院子里人声阵阵,难得地热闹,原本有些陈旧的房屋和院墙也焕发出了生机与光彩。少主人人缘口碑好的特点一下子显露出来了。

少主人比原先更忙了。除了在私塾教课的时间,其他时候都用来照顾翠儿母子了。幸好有那个五姑婆指点照应,再有几个本家时常来问候,日子过得忙而不乱,繁琐中充满了温馨。

“小公子”(我这样称呼少主人的儿子)一天天长大了,白白胖胖,会“咯咯”笑了,喜得少主人天天容光焕发,走路时脚下都是飘的。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也是小公子办满月酒的日子。

两辆马车辘辘驶到门前。来客人了!我赶紧迎上去。

王少勋第一个走下马车,后面是威少爷、杨二少、寿思和大树,另一辆车上下来的几个人我都不认识,后来才知道是少主人的一个舅舅和三个表兄弟。

“阿黄,你也知道我们要来啊!”

威少爷和杨二少都来摸我,逗着我。我看了看,没看到阿福。

“你找阿福吧?它呀走不动了——文伟兄,恭喜恭喜啊!”

威少爷边走边说,再与迎过来的少主人打着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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